我手腳麻利地做好了春餅,備好爐燒鹽醃肉、各色炒時蔬和配餅的甜醬,想起世子一貫更喜歡吃肉,又做了羊肉片燜扁豆和肉絲燉酸菜。
本來沒打算他過來,春餅的量準備不足,我又熱了些餑餑,免得拂水苑眾人不夠吃。
備好了膳食,由小丫鬟們端去主院。
我則先去內寢換衣服,生怕衣裙上沾染的灶氣影響世子的食欲。
等我換好衣服坐下,發覺世子靜靜坐著等,沒有先動筷。
我連忙坐下,給他遞上烏木筷:“耽擱久了,您餓了吧,下次若要來,提前遣人說一聲,我也好提前備菜。”
他接過筷子,“嗯”了一聲。
世子模樣英俊不羈,實際上很重規矩,開始吃飯後,便不再說話。
用完了撤下餐盤,他才道:“我不在的日子,他們都這樣尊卑不分,以下犯上?”
我一頓:“這算不上吧,我本來就是苑裏的廚娘啊。”
“你是我的人,我一個人的廚娘,他們也配?”
我咬唇,道:“世子,您別這麼想,我喜歡下廚,不覺辛苦......”
不等我說完,他打斷道:“我會多招幾個廚子,你喜歡便做,累了就歇著。”
心裏一動,多招幾個廚子,倒是好事。
本已在嘴邊的拒絕被我咽了下去。
此事揭過,我轉而問他:“世子今日怎麼有空來?”
他道:“輪到我旬休,可在城裏住上十日,不過今晚我要回王府,明日會再來。”
“嗯,好。”我記下了,接下來幾天的菜譜要抓緊準備了。
“對了,”他突然話鋒一轉,問我,“你知道柳二少死了麼?”
我本來正為他沏茶,聞言手一抖,茶水漫出些許:“啊,怎麼會,怎麼死的?”
他眼眸深深,不露半分情緒:“那次宴後,他就病倒了,拖了十餘日就死了。”
我將茶盞放在世子麵前,麵露可惜:“柳二少剛打通北蒙商路,正是大展拳腳之時,竟然就這麼沒了,真是天妒英才。”
世子端起茶盞,垂眸又問一句:“你說他真是病死的嗎?”
“難道不是?”我奇道。
“你希望他是病死的嗎?”
這句話裏有話,我搖搖頭:“不希望。”
“哦?”他看向我,眼裏露出點意外之色。
我笑笑:“世子有所不知,我在柳家專做養生藥膳,號稱久服可固本益氣、延年益壽。可如今,常年吃我藥膳的柳二少卻英年早逝。”
世子鷹隼般的眼睛盯著我,直盯得我毛骨悚然,半晌後,他眼中鋒芒盡斂,淡淡道:“讓你失望了,蘇黎城大半名醫都去瞧過,就是急病而死。”
我小聲“啊”了一聲,歎氣:“好吧,看來什麼養生藥膳都是騙人的,我日後還是不做為好。”
他喝了口茶,不置可否。
那日走時,他突然從懷中摸出一個瓷瓶扔給我。
“這是?”我捧著瓷瓶,小心看了看。
“消痕膏,你看看自己的手。”
我一看,果然手背處有紅痕和細細的劃傷,我擺擺手:“下廚嘛,自然會被油濺,被什麼東西劃到,不打緊的。”
他卻很嚴肅:“你肌膚光滑細膩,觸之生溫,毫無瑕疵,合該好好養著。若是因下廚毀傷,以後便不許你踏入廚房半步。”
啊,我說自己明明容色平平,怎麼入了這位爺的眼,原來,是喜歡我這身肌膚......
明白了關節,我乖乖道:“知道了,我會好好養著。”
世子旬休放十日,有六日留宿拂水苑。
我白天給他做飯,晚上陪他睡覺,一個人打兩份工,挺累的。
鑒於他明日就要回營,我拿起小本子問他這幾日用膳感受如何。
他挑眉:“你還識字?”
我點頭:“小時候家裏教過。”
他拿過我的小本子,封麵是我自己寫的,一筆一劃四個大字——《拂水食單》。
他笑意盈盈:“字一般啊。”
我不生氣也不臉紅:“我又不是書法大家,寫工整明白不就好了。”
他搖搖頭,似乎感歎我的不思進取。
他一一翻看,邊看邊笑:“寫的什麼,食單是這樣的嗎?”
我坐過去,指著他翻開的那一頁:“這寫的是瓤冬瓜的菜譜,下麵寫的是每個人吃了之後的意見,哈斯嬤嬤覺得有點淡,少布覺得冬瓜太爛,梅兒覺得二分肥八分瘦的肉餡有點柴。
“我把這些都記錄下來,第二次做的時候可以調整一下配方。”
他往後翻了翻:“這幾道菜我怎麼都沒嘗過?”
“雖說眾口難調,但隻有大部分人說不錯的菜,我才端上您的餐桌。”
他嘴角微翹:“我不挑食,沒有忌口,你不必這樣費心。”
我拿回小本子,提筆道:“那不行的,食有定數,您在軍營和戰場上可以湊合。但都回家了,吃的每一口都要是值得入口的佳肴。這幾日的膳食,可有能改進的地方?”
他歪頭想了想,道:“蝦肉燒麥有些淡,燕窩火熏芙蓉肥雞油了些,栗子燉豆腐不夠入味,其他的都很好。”
我一一記下,說下次改。
他明日便要回營,今夜就格外放縱。
我應付不來,就攬住他脖子,故技重施,帶著哭腔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