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間的轉角處,一個人狠狠地撞在我的身上,男士香水味直嗆我的喉嚨。
「誰啊,沒長眼呢?」
秦珩不耐地皺眉,在認出我後,眼神亮了亮,瞬間帶上了鄙夷和諷刺。
「喲,這不是小瀾身邊那條狗嗎,舔了五年還沒舔夠呢?」
心裏翻滾著鋪天蓋地的情緒,我冷聲道,「秦先生這次回國,是又被哪位富婆拋棄了?」
秦珩氣急,揮著拳頭朝我砸來,我為了自衛,收著力道踹向了他的右腿。
瘦弱卻並不精煉的男人趔趄著蹲在地上,格外滑稽。
「啪——」
下一秒,一個巴掌用力甩到了我的臉上,半分力道沒收。
溫瀾氣紅了眼睛,語氣就像是淬了毒,「晏潮生,你竟然敢傷他?誰給你的膽子!」
她不分青紅皂白地嗬斥我,卻毫無條件地維護著身後的那個男人。
失望嗎?我問自己。
原來她偏愛一個人的這時候是這樣的。
秦珩艱難地爬了起來,大半個身子倚靠在溫瀾身上,安撫著她。
「小瀾,別為了這種人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咳咳......我不要緊的。」
溫瀾眼眸一凜,「那可不行,我要讓京都所有人都知道,你可是我護著的男人。」
「誰敢欺負你,就是這個下場!」
她喊來一群安保,個個高大魁梧、手持棍棒,「右腿是吧?給我打,使勁打!」
「晏潮生,你給我聽好了。」
「像你這種卑賤的人,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就隻配給阿珩舔鞋底子!」
那天,棍棒毫不留情地落在我的腿上,我咬破了嘴唇,悶哼出聲,大滴大滴眼淚往下落,卻一聲都未曾求饒。
昏迷前,我看到秦珩走過來踹了我一腳,「真疼暈了,這麼虛弱,嘖嘖。」
溫瀾挽著秦珩的胳膊,低頭睨了我一眼,「一條腿罷了,沒了就沒了,狗沒了腿還能跳著走路呢。」
兩人走後,我趴在冰冷的地麵上,額頭冷汗涔涔,右腿斷裂的疼痛傳遍全身。
良久,一陣高跟鞋的嗒嗒聲逐漸靠近,我費力抬眼,對上了一張又冷又豔的臉。
是玫瑰莊園的老板,林宥薇。
她出身名門世家,性子淡得像一副水墨畫,與溫瀾大相徑庭。
女人的聲音很清,像雪山之巔融化的雪水,那雙眼睛好似看透了一切,她說。
「晏潮生,這次死心了嗎?」
胃裏的絞痛翻湧,我張了張嘴,卻怎麼也沒有力氣開口。
我對溫瀾的感情,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和悲慟中消失殆盡了。
就像薪火燃盡,再也沒有了。
暈過去之前,我被攬在一個馨香溫暖的懷裏,然後逐漸失去了意識。
我醒來的時候,隻有林宥薇守在身邊,主治醫生麵色沉重。
右腿殘廢,身患胃癌,我徹底成了一個廢人。
絕望嗎?
我笑了起來,不小心牽扯起嘴角的傷疤,又慢慢抿直唇線。
「林小姐,謝謝你。」
醫生走後,我認真地向一旁的女人道了謝。
她頓了頓,眼角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
「應該的,在我的場子裏出了事,我得負責到底。」
我麵色蒼白,遞給她一張卡,這裏麵有我這些年所有的餘額,足夠繳納幾個月的醫療費用。
這一周,病情越來越嚴重了,胃裏時常疼痛翻滾,右腿甚至沒了知覺。
我時常望著窗外,捂著嘴咳嗽,用紙巾擦掉掌心的血痕。
在看到溫瀾的那刻,臉上的表情漸漸消失。
女人一身小香風,踩著高跟鞋,性感紅唇格外惹眼,眼神帶了幾分嫌棄。
「晏潮生,你又在玩什麼把戲?」
「就在這種破地方住了一周?你是沒家嗎!」
她發現我的臉上麵無表情,眉頭又是一皺,「怎麼,還在為那天的事生氣呢?」
「你惹了阿珩,總得付出點代價吧,最後隻是斷了條腿,還真是便宜你了。」
我以為我會難受。
但我沒有。
早就失望透頂的人,又怎麼會有七情六欲。
我隻是直視她的眼睛,語氣很輕,「溫大小姐,那是你的家,以後也可以是秦珩的家,唯獨不是我的。」
「我們離婚吧。」
話音剛落,溫瀾的臉色猛然一變,狠狠瞪我,「你說什麼——」
「離婚?你這個入贅男還敢跟我提離婚?」
我的眼中冷漠更甚,推著輪椅從抽屜中抽出幾張紙,遞給她。
「這是離婚協議書,我早幾天找律師擬好的。」
「你放心,不屬於我的東西,我一分一毫也不會拿。」
溫瀾怒了,她一把將那份協議撕了個稀巴爛,揉碎扔進垃圾桶。
「晏潮生,你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當初聽從我爸的命令,跟你結婚,本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但凡你有點自知之明也不會在這兒跟我叫喚!」
我看著她,眼神裏再也沒有曾經的心疼和愛慕,舉而代之的是冷漠和陌生。
我靜靜開口,「溫瀾,放過我吧。」
「你誓死追求的真愛和初戀白月光,我都還給你。」
她一頓,眼神沒了最開始的攻擊性,而是多了幾分質疑。
「晏潮生,如果你是想借此吸引我的注意力......」
話還沒說完,病房的門被人輕輕敲了敲,走進來一個未施粉黛又氣質清絕的女子。
「潮生,誰來啦?」
林宥薇手裏提著保溫盒,率先彎起唇角,其實她這人不愛笑,淺淺笑意不達眼底。
溫瀾眉頭緊蹙,下意識脫口而出,「林宥薇,你們——」
她笑了笑,聲音慵懶,帶著幾分懶意,「不是你說,看上就給我嘍。」
「溫大小姐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呀。」
溫瀾緊緊地盯著我和林宥薇,眼底溢出一絲嗤笑。
「晏潮生,你以為這個女人對你就是真心的嗎?」
「別傻了,你們根本不是一個圈子裏的人,你隻是她無聊時的逗趣品罷了!」
我忍不住笑出聲了,是覺得如此荒謬可笑。
「溫瀾,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目中無人又狂妄自大。」
女人臉色漲紅,將目標轉向了林宥薇,「還書香門第的千金呢,竟然撿我不要的垃圾,你可真是有品!」
我的眸子裏瞬間染上幾分怒意,聲量拔高,「溫瀾,請你出去。」
「離婚協議,我會再寄過去,還勞煩你動筆簽下字。」
「從今以後,我們再無瓜葛。」
溫瀾連說三個好,走之前隻留下一句話,「晏潮生,你可不要後悔!」
後悔?
後悔什麼,我從來不會因為丟掉一個不愛我的人而後悔。
從前我爸媽是,溫瀾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