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錦,要讓衡兒入土為安了。”
還不到三日,中了毒和箭的身軀,迅速腐爛。
凡人夭逝,未滿七歲者,以生時未有罪狀,不受業報。縱使未即托生,多為天曹權祿驅使。
衡兒還未及冠之年,無需設靈堂,我將衡兒入簡家祖墳。
傅原因救太子妃受傷,在宮內治傷,昏迷還未醒來。
阿兄問我要不要等傅原醒來,讓他見衡兒最後一麵。
我堅決地搖了搖頭。
那日他果斷射出的那一箭,就斷了與衡兒的父子之情。
衡兒的輪回路上,必然不想再見到這個親手殺了他的父親。
而他,又有什麼資格見我的孩兒。
我將我在傅原書房密室看到的,還有當日狩獵場上在傅原身後看到的一切告訴阿兄。
明確表示,衡兒的死不是意外,是一場多年謀劃的謀殺。
阿兄震驚又憤怒,恨不得提刀殺到宮內,將傅原宰了。
我勸住了阿兄,一刀宰了他,太便宜他了。
而且,如今的我和簡家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將丞相嶽家和將軍府一網打盡。
我需要時間謀劃,需要強大的隊友。
我要讓他跌入神壇,讓他珍視的人賤如草,我要讓他,讓他們生不如死。
辦完衡兒的喪事,我拿著阿兄給我的威武軍軍令牌,帶著阿兄給我的兩位親兵,回了將軍府。
跨入將軍府的門檻,一步步往他的書房走去。
“夫人,無將軍允許。任何人不得踏入書房。”門外站著兩名傅原的親兵。
是呢,我身為這個將軍府的主母,竟然還有未準許,不能踏入之地。
以前,我通情達理,總為他著想。認為將軍定然要處理軍中絕密事宜,不讓我進,也是對我的保護。
那日,我得了他允許,去書房尋一本書,他恰巧被副將叫去軍營,我一人在書房,才發現,密室裏掛滿了嶽青黛的畫像,每副畫像都有傅原的私章,密室中間琉璃盒中放置一塊秀有“黛”字的手絹。
滿腔的怒氣直衝天靈蓋,臉又紅又熱。
我壓製了那股飛衝的氣,一次又一次深呼吸。自小身處風起雲湧的權力中心,受阿爹處之泰然的影響,我迅速冷靜了下來。
最後,還能在一幅一幅畫像麵前想象我的夫君傅原看著這些畫像,是怎樣的心情。
擦拭不知何時留下的淚水,整了整衣襟,從容地離開密室,就像從未踏入。
那日,我摟著隻有一歲的衡兒,眼淚浸濕了被子。
明明是他十裏紅妝求娶的我,明明是他與我說執我之手,與我偕老。
所以,他牽的是我的手,心裏愛得卻是嶽青黛嗎?
高傲如我,太傅嫡女,滿腹經綸,琴棋書畫皆通,技藝精湛,善騎射之技,還能與阿爹看捭闔縱橫。
是京城人人皆知的貴女,連皇後都讚我嫻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眾,欲將我許配給太子為太子妃。
而我卻對那日凱旋歸來,戰功顯著的少年將軍傅原一眼萬年。
待我與他表明心跡後,在戰場上勇敢無畏,指揮若定的將軍,紅了耳朵。
那一年,太子迎娶了丞相之女嶽青黛,我嫁入將軍府。
婚後,我們舉案齊眉,相敬如賓,雖無炙熱的愛戀,卻也將生活過得平和寧靜。
他是刀劍如龍,殺敵千裏,令敵軍聞風喪膽的將軍,比詠物言誌的文人騷客,多了一份冷酷和冷意。
我以為他秉性如此,直至看見書房的密室之物,我才知,原來他也是柔情似水的男子,隻是不是對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