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薇脊背刹那間滲出冷汗,表情驚恐地看向秦榮軒。
她是愛作,但並不是傻子。
封建王朝時代,皇帝一道聖旨,是可以砍人腦袋的......
武安侯對上愛妻求救的眼神,當即磕下頭去,“內子剛剛睡醒,神誌不清,才會胡言亂語,連竹姑姑恕罪,莫要與她一介婦人計較!”
秦明珠也跟著跪了下來,“母親隻是一時失言,絕無冒犯聖上的意思,求陛下寬恕!”
連竹睨著白錦薇,隔了很長時間才冷哼一聲,“一個下賤的娼門之婦,竟然膽敢妄言與陛下相提並論,當真是愚蠢至極!”
“陛下有旨,白氏品德敗壞,包藏禍心,殘害忠良之後,自今日起,貶為賤妾!”
此言一出,秦明珠豁然抬頭,臉上血色盡失。
白錦薇變成了妾,那她豈不是也成了低賤得庶出之女?!
白錦薇渾身猛地一抖,“不,我不要當妾——”
“不想當妾?可以!”
連竹冷笑,眼中盡是冰冷與不屑,“來人,好好教教白氏規矩,讓她知曉,抗旨是什麼下場!”
內侍上前捏住了白錦薇的下巴,將一瓶打開的毒藥,喂到了她嘴邊,笑容陰毒,“咱家伺候白夫人上路!”
白錦薇被迫張大了嘴,渾身抖如落葉,“不不不......侯爺,救我......救我!”
武安侯臉色鐵青,“錦薇,速速接旨!”
白錦薇劇烈地掙紮著,眼淚糊了滿臉,眼看著毒藥就要灌進嘴裏,恐懼地嘶喊出聲,“賤妾白氏......接旨......”
齊寬恥笑道,“什麼風骨卓然,傳奇才女,原是個道貌岸然,貪生怕死之徒!”
白錦薇屈辱地被扔到地上,哭得瑟瑟發抖。
收拾完白錦薇,連竹朝前走了幾步,眼神晦暗莫測地盯著站在一旁,正微笑地看著白氏母女的秦扶歡看了片刻,徐徐開口,“陛下有旨,武安侯府大小姐,接旨。”
秦扶歡臉上露出一抹笑,在心中安慰自己。
她跪得不是什麼皇帝,而是自己的小命。
秦扶歡正欲屈膝行禮,麵前的連竹突然出聲,“陛下有言,大小姐體弱,這禮就免了。”
秦扶歡吃了一驚,抬頭望去,卻隻看到連竹看不出絲毫情緒的素淡麵容。
連竹肅聲道,“戚老將軍乃是當年,隨著先帝打江山的老臣,大小姐作為老將軍的後代血脈,天家有義務護著小姐。”
“陛下聖諭,既然過往十六年,聖京城內無一人為大小姐撐腰,那今後,陛下便來做這個,為大小姐撐腰之人!”
秦明珠聽聞此言,霎時間如遭雷劈,雙眼怨毒地盯住了秦扶歡。
秦扶歡的母親當年嫁入侯府,之後又因難產,死於武安侯與白錦薇的新婚之夜,這些年也不是沒人罵侯府薄情寡義。
隻是戚家早已敗落,不成氣候,即便有些風言風語,也影響不到什麼。
但有了當今聖上這句話,武安侯府等於是被徹底釘死在了殘害忠臣之後的罵名上。
秦扶歡也怔了下,緊接著開心地笑了起來。
她原本沒寄多少希望於皇家,隻是想借幾分天家的威嚴,擺脫當前迫在眉睫的死劫。
卻沒料到,這大堯國的皇帝陛下,竟然如此給力。
又或者,那位陛下,也想借她這個孤女的手,達到什麼目的?
無論當今聖上有何目地,他既然拋出了這個籌碼,那秦扶歡就勢必得接住。
高端權謀場中,隻有有利用價值的人,才能活下去。
秦扶歡眼如深潭,巧笑倩兮,“扶歡謝陛下恩典。”
連竹暗中打量著眼前的少女,不得不說,這位大小姐樣貌生的實在是好,即便是在絕色如雲的聖京城內,也是最出類拔萃的存在。
她雖不知陛下為何會突然對一個孤女如此優待,但也能看出,這位秦扶歡小姐,能在昨夜那場絕殺局中,給自己掙來一線生機,不是個簡單人物。
心念轉到此處,連竹也不介意賣個好,微微屈身,行了一禮,“大小姐,請吧。”
身為武安侯府尊貴的大小姐,身後有陛下罩著的人,自然不能繼續住在這無人問津的破草屋裏。
頂著武安侯一家三口,怨毒、哀怨,審視的盯視,秦扶歡挺直脊背,唇角帶笑,一步步自逼仄陰暗的角落裏走出,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站在了所有人麵前。
堯國曆二十三年,秦扶歡走出了這座困了她十五年的院子。
而在不久後的將來,她還會走出這座侯府,走出聖京城,走出堯國,走出這片大陸......
直到屬於秦扶歡這個名字的榮耀與尊貴,遍布整個天下。
——
送走宮裏的人之後,秦扶歡被一個丫頭領著,來到了一座環境幽冷得閣樓前。
丫頭在門前站定,轉過身,趾高氣昂地道,“這是二小姐賞賜給大小姐的園子,大小姐謝恩之後,就進去吧。”
秦扶歡抬頭看了眼,頭頂上扶綠軒三個大字,黑沉沉得幾乎要壓死人。
雖然說環境比之前的茅草屋好上不少,但地處偏僻,光線陰暗,氣候潮濕,還未曾進去,就聞到了一股難聞得黴味。
別說是侯府唯一的嫡出大小姐了,稍微有點臉麵的下人,都會不住這裏。
秦扶歡眼底幽光一閃,看向麵前的小丫頭,“武安侯府內,除了侯爺與老夫人住得地方之外,最好的園子是哪一座?”
那丫頭蔑視一笑,麵露鄙夷地看著秦扶歡,洋洋自得地炫耀道,“自然是二小姐住的柔蘭閣,那可是聖京十大美景之一,裏麵收集了天下間最美最名貴的蘭花。”
“聖京城內,人人皆知,侯爺與夫人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對於二小姐這個唯一的掌上明珠,更是寵之如命。”
“二小姐園中的一應物件,一個月換一次,從不重樣。”
“當然,這些大小姐就不用想了,雖然同為侯府的小姐,但您跟二小姐,注定了不同命......”
秦扶歡微微一笑,“是嗎?”
丫頭被秦扶歡冰冷的目光滲得心臟微微一寒,聲音陡然變得尖利起來,“大小姐,您這是何意?!莫不是不滿侯爺與二小姐的安排?!”
“妹妹的安排,自然是極好的,”秦扶歡微笑著,語氣冰冷又柔緩,“隻是我生性喜愛蘭花,見不得內心肮臟,品行不端得人糟踐它。”
蘭花,是哥哥最喜歡的花。
甚至於,就連哥哥的名字,都帶著一個“蘭”字。
秦明珠那樣道貌岸然的人,怎麼配擁有那麼多溫柔漂亮的蘭花?
那丫頭聽到秦扶歡的話,愣住了,緊接著臉上露出一個陰謀得逞得惡毒笑容,厲聲訓斥道,“大小姐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辱罵二小姐,還對侯爺不敬,我現在就去稟告侯爺與夫人,讓他嚴懲大小姐!”
那丫頭說完,便迫不及待氣勢洶洶地轉身離出。
秦扶歡未曾多看一眼眼前的地方,步履輕緩地走出了這方院落。
她站在台階上,審視了會兒侯府的建築布局,最後找準方向,朝著前往主院的方向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