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搖頭,但有些難過。
憑心而言,我不願意看到母親如隔壁將軍府的夫人一樣,從溫柔善良的婦人淪為宅鬥裏陰狠手辣的主母。
我希望母親自由。
又害怕母親走後,我將麵臨的處境會寸步難行。
可自立自強的教導,在腦海中深深紮根。
我不能讓母親為我買單她的一生。
母親歎了口氣,緊緊抱住我。
“從前總是在網上對舍不得孩子離婚的女人大放闕詞,如今到了自己身上才知什麼滋味。”
沒過幾天,宮中來人請母親入宮,父親無法,隻得解了她的足。
直到傍晚,母親才回來。
那天晚上,她叮囑了我一遍又一遍。
“我將手上所有的技術交給了皇上,皇後與我少時是莫逆之交,他們答應了我,絕對會照拂你。”
“時空隧道,一次隻能通過一個人。等我走的那天,打開隧道後,我就將鑰匙留給你。”
“棠棠,娘在那邊等著你。”
父親以為給予了母親十年的獨寵,她應該知足。
他肆無忌憚的試探,不過是以為母親為他留下後孤立無援。
他卻不知道,母親的時空鑰匙十年開啟一次。
十年前,母親沒有用上,不曾想在下一個十年之期用上了。
父親迎娶柳清荷的日子漸近,不僅再也沒踏進過母親的院子,連我的求見都避而不見。
不知是心虛還是冷漠。
母親無暇顧及,她忙著幫我鋪後路。
與父親成婚十年,她從未似其他女子深居內宅,安於家室。
而是活躍於經商之道,累積了不少財富。
她將這些以及培養的幾個心腹全留給了我。
母親還寫了一封信,叫我在父親發現她不見的時候再給他。
一切就緒後,她將日子定在了父親和柳清荷的大婚之夜。
也許隻有這樣,她才能狠心地離開。
父親對這些一概不知,沉浸在迎娶新人的喜意中。
大婚前一夜,他來敲母親的房門。
“錦言,我知道你怪我,但是你放心,你在我心裏的位置永遠是第一。”
“清荷雖是平妻,但她答應了我,定以你為尊,事事依你為先。”
“我保證,此次過後,我絕不會再納任何一個女子。”
母親沒有理會他虛偽的懇求,使了貼身丫鬟支了個窗縫,將一塊玉佩扔了出去。
那是父親送給母親的定情信物,輕靈的玉碎聲落地可聞。
父親苦求不成,惱羞成怒。
“你再不同意又如何?在這個朝代,你離了我能成什麼事?”
他覺得母親踩踏了他的尊嚴,認為母親失了他的寵愛定會在這後院寸步難行。
卻忘了他當年的從龍之功和如今郡王府的烈火烹油都離不開母親的出謀劃策。
在他放言不再踏進母親的院子一步,拂袖離去後。
母親眼底最後一絲眷戀終於消失殆盡。
第二日,府裏張燈結彩,登門賀喜之人絡繹不絕。
在喜氣洋洋的鑼鼓喧天聲中,柳清荷終於如願以償。
我站在喜堂的角落裏,從攢動的人群中窺見滿麵紅光的父親。
他身著喜袍,一如既往的豐神俊朗,眼裏盛滿了笑意,麵對新娘時滿目柔情。
不由讓我想起了他曾經時刻望向母親的眼神。
也是這麼目光似水。
我沒有繼續看下去,偷偷離開了。
彼時,母親已經換上了她穿越來時所穿的衣裳,慈愛地看著我。
今日不愧是個好日子,明月高懸,院子裏亮如白晝。
父親獲新人,母親獲新生。
亮眼的光束從沉沉的天幕垂下,母親立於光下,用力扯下脖子上的銅哨扔給我。
“棠棠,記住,沒有人能決定你的選擇,哪怕是我!”
“如果十年還是二十年,或是三十年,有朝一日,你若過得不開心,便來履行與娘的重逢之約!”
哪怕經曆了三個月的心理建樹,在分離的這一刻,我仍然止不住的淚流滿麵。
腦海裏閃過曾經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場景,心裏不可控製地產生了對父親的怨懟之心。
光束散去後,母親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
紅綾憐惜地抱起我。
“大小姐,不要怪夫人。”
我哽咽著搖頭。
也許放在當今世間的女子眼裏,夫君娶個平妻納個妾,是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
有那不夠大度的,鬱鬱寡歡到臥病在床,也無法改變世俗風氣。
可我從小就從母親傳授給我的女子自強和描繪的後世世界裏,窺視到了母親堅毅倔強、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靈魂。
所以我絕不怨恨母親的選擇,更何況,她給我留了退路。
往後的路,該我自己去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