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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營帳裏進來一個侍衛,在裴景耳邊,低語了幾句。
聲音太小,我勉強聽出幾個字,「探子...傅予懷...離開主帳...攻城...時機...」
裴景麵色凝重,垂眸沉思片刻,「傳令下去,按計劃攻城!」
「屬下領命!」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
作戰計劃可有用我傳的兵防圖?
結果是裴景用了,但他還是以壓倒性的優勢,攻入京城。
鑼鼓喧天,廝殺聲響了一整夜。
破曉時分,裴景攻占了皇宮,登基為帝,定國號為梁,我緊繃的心弦終於鬆了下來。
奇怪的是,身為主將,傅予懷始終沒有露麵。
我猜,大概是被裴景的人攔住了。
「大膽逆賊!朕要活剝了你!」
「狗奴才,快放開我!朕饒你不死!」
......
皇上雙手被束,大勢已去,仍在大聲叫囂。
思緒抽回,我掃視了一圈大殿,宮裏的主子,除了太子一家三口不在場,其餘人皆被按跪在地上,動彈不得。
裴景麵無表情,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眼神漠然得像是看著一堆死物,「巧了,裴家上下一百二十八人,此處也是一百二十八人,正好一命償一命。」
話音未落,皇上皇後麵色大變,帶著孩子的宮妃們,膽小的已經開始低聲抽泣。
我不讚同地搖頭。
最該死的人是皇上皇後,還有...我爹,江太傅。
當年,淮安王看不上資質平庸的太子,與皇貴妃所出的二皇子走得近,言語間對他多有讚許。
皇後先下手為強,聯合我爹,誣陷淮安王和二皇子造反。
皇上明知淮安王被冤,但忌憚他功高蓋主,默許皇後所為,下令將淮安王府滿門抄斬。
我人微言輕,以替嫁的條件,讓姐姐助我出府,在謝老丞相府跪了一夜,換來裴景流放涼州。
「阿景,」青衫女子走近,憐憫地看了一眼殿內的孩子們,耐心地勸,「冤有頭債有主,手上沾多了血,可洗不幹淨。」
裴景薄唇抿成一條線,默了幾秒,看似隨意地將長劍扔出去,卻是徑直削了皇上皇後的腦袋。
「鏗鏘」一聲,劍刺入梁柱,發出清脆的劍鳴聲。
兩個腦袋落在地上,臉上定格著驚愕的表情,咕嚕嚕地四處來回滾,拖出長長的血跡。
不等殿裏的人有所反應,已被悉數帶走。
我鬆了一口氣,打量了一眼青衫女子。
女子相貌姣好,膚光勝雪,聲音輕柔婉轉,氣度高雅,跟裴景站在一起,宛如一雙壁人。
我扯了扯嘴角,心裏悄然蔓延著一絲苦澀。
「啟稟陛下!江太傅帶到!」
抬眸看去,隻見我爹麵如土色,全然沒了往日的威嚴,兩腿抖如篩糠。
一進殿,他仿佛看見惡鬼一般,瘋狂後退,卻被人強行阻止,拖至大殿中央,按跪在皇上皇後的屍體旁。
裴景走下白玉石階,一腳踢起皇上的腦袋,不偏不倚地砸進我爹懷中,嘴角勾起一個弧度,格外的森白,「江太傅,好久不見。」
「啊!」我爹驚呼出聲,飛快地扔開鮮血淋漓的腦袋,笑得諂媚,顫抖開口,「陛下...看在阿棠與你情誼深厚的份上...別...殺我。」
裴景輕嗬一聲,沉冷低磁的聲音一字一頓緩慢響起,「怎麼,你覺得我會放過她?」
我和我爹同時噎了噎。
突然,一道黑影從我眼前閃過,落在裴景麵前,「陛下,江晚棠失蹤了,傅予懷也在找她!」
聞言,我呆愣在原地。
有人偷屍?
「她想跑?」裴景眸光驟冷,臉色瞬間沉下來,身上的殺伐氣一下子重了,壓迫得人心悸。
4
裴景昭告天下找我,同時抓捕傅予懷。
一連幾日,音訊全無。
我想離開裴景,去找我的屍身,卻發現沒飄多遠,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回到他身邊。
禦書房內。
裴景垂眸聽著大臣商議新朝諸事,目光有些不耐,伏在案頭,提筆紙上塗塗畫畫著什麼。
湊近一看,發現他在畫我。
五年未見,他卻能準確畫出我五年後的模樣。
落了筆,裴景叫停議事,喚來好友大將軍淩墨,「用這幅畫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淩墨領命而去,議事重新開始,裴景揉著眉心,頻頻走神。
議事結束,已是正午,他倚在椅背上,冷峻的眉眼間帶了幾分頹唐,低聲喃喃,「江晚棠,你要躲我到什麼時候?」
我站到他身前,望著他眼底的青黑,有些心疼,「你現在做了皇帝,大仇得報,佳人在懷,都是喜事,該高興才是。」
「要不...你放過我..」
夜晚,論功行賞後,席間觥籌交錯。
酒過三巡,吏部尚書盧延舉杯到裴景身前,滿臉堆笑,「陛下,江晚棠陷害您,辜負您,如今下落不明多日,想必凶多吉少,真是可喜...」
我瞪了一眼盧延,他是皇後一黨,跟傅予懷私下來往密切,殘害過不少忠良。
他每說一句,裴景臉上就難看一分。
話未說完,裴景嘴角的笑意已盡數褪去,一抬手,一根筷子飛了出去,盧延應聲倒地,眉心血流如注,沒了聲息。
眾人麵麵相覷,連忙跪倒大呼,「陛下息怒!」
裴景麵無表情,一言不發,起身出殿。
歲寒壓枝,冷白的月光下,披著黑色大氅的裴景,身形略顯清寂。
路過假山時,一個藍衫侍女跌跌撞撞地橫穿出來,跪在裴景身前,神色慌張。
我也跟著慌了一瞬,這是我的貼身丫鬟,雙兒!
「陛下,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裴景俯身打量了一眼雙兒,聲音有些不確定,「你是江晚棠的婢女,雙兒?」
雙兒含淚點頭,「小姐身子虛弱,受不了寒氣。」
裴景直起身,臉色來回變換,最後歸於平靜,語氣淡漠,「虛弱?傅予懷對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