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誰不信,現在就可以來試試。”
眾人瞬間往後撤退一步,宋家大姑一把將站在原地不動的老太拽到自己身前:“娘!別強了!”
就連宋玉嶸都不惹人注意的往旁邊挪了挪。
衛夕沅一把按住他,笑的很溫柔:“跑什麼呀?我這麼可怕?”
宋玉嶸臉色比之前白了一個度:“...”
宋玉嶸結結巴巴的解釋:“說哪兒的話呢,當然沒,沒有了啊哈哈哈哈!”你說呢!
宋玉嶸客觀評估了一下自己與妻子的武力值,很識相的低頭示弱——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來看,他是真打不過衛夕沅。
他死活想不明白,看著這樣一個嬌嬌小姐從哪兒來的這麼一身蠻力啊?
要是哪天不小心惹她生氣了,她抬手給自己一巴掌,自己還活不活了。
衛夕沅試著安慰他:“別怕,我說了會護著你,放心吧。”
宋玉嶸笑得比哭還難看:“是...”
是什麼是啊!衛將軍這輩子到底有什麼問題,養出這樣一個閨女啊!!
沒了女兒做累贅,此時已經逃遠的衛將軍:哎嘿,沒想到吧,咱們老衛家從來沒有重男輕女那種蠢事,世代習武不分男女!要不是我們家敗得早,那諾大的家業我遲早傳給這閨女!
衛夕沅左右看看,見大家都不再吵嚷,她清清喉嚨:“大家現在還有事沒事?沒事就回去睡覺去,還守在這裏準備看什麼熱鬧?!”
眾人這時候才緩緩回魂:“走了,走了...”
“哎呀,今晚上累死了,都沒好好睡!”
“天都快亮了,明天咱們一塊去河邊洗衣裳吧?那水涼快......”
大家各自打著岔走了,宋家大姑和她那丈夫一拖二拉,硬是把還不肯善罷甘休的宋老太給抬走了。
眾人走後,宋玉嶸的房間內外安靜聽見隻能聽見蛐蛐叫。
衛夕沅泄氣一般的坐下:“哎真是累死了!”
衛夕沅這具身體在她來之前就已經奔波得精疲力勁,全靠衛將軍背著才來到宋家。
剛剛又折騰這麼一場,她雖然強打起精神把宋家人對付走了,但是突然泄力放鬆後那種乏力感覺,連帶著她的頭都開始有些疼。
宋玉嶸與她坐在同一張床榻上,有些手足無措,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在沒見識這位衛小姐的手段之前,他其實懷著些陰暗的小心思。
比如說想利用衛小姐的死設計宋家人吃點牢飯之類的...
看到她施展了一身的武俠絕學後(衛夕沅:劈個被蟲蛀的木頭算什麼絕學?),這種念頭已經偃旗息鼓、煙消雲散了。
沒人告訴他,健康的衛小姐是這樣凶悍的啊!
宋玉嶸有些恍惚,一時間有些拿不準。
自己與如今身康體健的衛小姐相比,怕是動不動就頭疼腦熱的自己比較容易去世吧...
衛小姐麵容紅潤,聲似洪鐘,興頭起來了還喜歡劈點家具什麼…
宋玉嶸抬起自己瘦嶙嶙的手掌,反複翻看,心中浮起一絲哀傷:要不是小時候被宋家的人延誤病情,他何至於於這樣病怏怏的!明明是個好好休養就能好的病,卻硬是拖得一天比一天更糟糕。
衛夕沅並不知道身旁的便宜丈夫在想什麼,她撐著最後一點力氣,解扣子扯衣裳,扔開礙事的臟衣服後,三兩下往床裏爬去。
宋玉嶸匆匆回神,臉霎時紅了,耳朵尖都紅紅的,別開臉去,結結巴巴的:“夫…夫人,這…”
衛夕沅看到他的扭捏作態,翻了個白眼:“你在想什麼?我困了!房裏就這一張床,我不睡床睡哪?”
衛夕沅把床上鋪著的兩床半新的被子踢開,在裏間安安穩穩躺好後,扯過其中一床蓋好,這床被子算不上蓬鬆,但萬幸有股幹淨的皂角味道,看來被子的主人還是很講衛生的。
雖然是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床鋪、身邊還有個陌生的病秧子,但被這股幹淨的味道包裹著,她緊繃了一整晚的神經終於得到了安撫,她整個人緩緩鬆懈下來。
衛夕沅舒舒服服的躺著,眼一閉差點就睡過去,她半眯著眼看宋玉嶸:“我實在困得不行了,我準備睡會兒,你呢?”
宋玉嶸不明白,大戶人家的小姐都這麼的...不見外麼?
看看,這衛小姐不僅不避嫌,還立刻就霸占了最舒服的位置,已經開始準備睡覺了!
宋玉嶸心中嘀咕:這哪兒是小姐,整一個土匪呀!
宋玉嶸側著臉不敢正眼看她,嚅嚅半天沒憋出來話,倒是臉被憋的越來越紅。
衛夕沅困得閉上眼就能昏迷,沒了耐心,幹脆不等他說話了。
伸手扯過一邊的枕頭擱在床中間:“這個就是楚河漢界,我們各睡各的,你不準越過這個枕頭!要是想睡你就自己上床啊,我不管了,先睡了,晚安。”
宋玉嶸不明白“晚安”是哪兒的方言,但他卻聽懂了。
他看著衛夕沅沒心沒肺的閉上眼,然後眼睜睜看著衛小姐從準備睡直到幾息之後完全睡沉。
他手足無措的站在床邊走也不是,睡也不是。
在房裏踱著步子繞了三四圈,聽聞外麵三聲雞叫,明白這時候再不睡天真的要亮了。
宋玉嶸立在床邊微不可聞的歎一聲氣,動手把渾身上下都的衣帶都係得緊緊的,檢查無誤後才四肢僵硬的躺上床。
麵朝外麵躺得離衛小姐遠遠的,貼著床沿邊,隻蓋了被子的一角——這要是翻身,一準能翻床下去。
宋玉嶸閉眼沉入夢鄉前,依舊有些不敢置信。
今晚上就像是夢一樣,荒唐又誇張。
突然間他就娶了妻,突然間就有人對他說我來保護你,還有那劈空的一掌......
這大概是夢吧,宋玉嶸想。
等早上醒來一切都會變回原樣。
刁鑽難侍候的奶奶會依舊折騰他;叔叔嬸嬸們隻會勸他不要惹事,忍忍就好;家中的兄弟姊妹隻會站在一旁冷眼觀瞧;街坊四鄰嘰嘰喳喳嚼舌根,暗中譏諷嘲笑...
宋玉嶸心中懷著淡淡的恨意沉如夢中,室內微涼的空氣觸在他露在衣服外的皮膚上,他像是感受到冷意一般,忽然打了個寒顫。
經過晚上這麼一場鬧,第二天宋家所有人不出意料的都起晚了。
所有人回籠覺一覺睡到天光大亮,對著明晃晃的日頭發暈:完蛋了!
手忙腳亂的穿衣洗漱出門,出門早的那幾個人正好看見宋老太已經收拾整齊,手裏攥著根半長的竹棍。
路過他們時,宋老太一臉怒意,眼中就差迸出火星子了。
大家紛紛或是低下頭、或是左顧右盼,完全不敢與之對視。
等老太太一臉憤怒的走過他們後,他們才鬆了口氣。
睡過頭這種事,放在他們莊稼人身上,實在太過奢侈了。
幸好這段時間農事並不繁忙,誤了一個早晨也不打緊。
要是在秋後時節貪睡誤了時辰,那可要損失不少糧食!
秋後的天就像晚娘的臉,說變就變,哪個莊稼人敢睡死過去不收糧食?
來年沒米下鍋的時候,也隻管睡死過去好了。
起來的幾個媳婦急急忙忙往廚房湊,就聽得宋老太走過她們後,用竹棍對著還沒開的那幾間房門敲敲打打,聲音很是憤怒:“一群懶鬼,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睡!遭天譴的,起來,起來!不幹活不準吃飯!”
房內接連被一陣驚醒的聲音,其中一間房門被打開,鑽出一個頂著雞窩的腦袋來,他是家中孫輩中最小的一個,今年才八歲,還沒有學名,小名叫做旺兒,他爹時常在外麵做點小買賣,手裏有幾個錢,沒辦法帶著兒子四處奔波,時不時留點錢給家這裏,讓那個宋老太照顧一二,所以宋老太有時候會更偏疼他一些。
他倒不是很怕門外這暴走的奶奶,用朦朧的睡眼望著宋老太:“奶奶,您幹什麼呀?”
宋老太看著他有些怒其不爭,劈頭蓋臉的罵道:“睡睡睡!以為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啊?我還沒享福你們倒先享了!今天地裏的活可沒幹完,幹不完全家都不準吃飯!”
旺兒嘟嘟囔囔的把身邊的妹妹抱起來,一邊替妹妹穿衣裳,一邊哄被嚇醒正眼裏包著眼淚的妹妹:“阿霞不哭噢啊,沒事沒事,我們起來穿衣裳。”
阿霞才四歲,但是乖得很,自己擦擦眼淚,乖乖的爬起來穿襪子穿鞋,一邊用手捏著哥哥的衣角:“哥哥,我們今天不能吃飯了嗎?”
旺兒領著妹妹到外麵接水,用手蘸著水,一點一點把小姑娘臉上的泥痕呀、嘴角的口水呀統統擦掉。:“別怕,有哥哥在,餓不著你!”
宋玉嶸從後門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
宋玉嶸一大早上就去後山采藥,回來把背簍隨手放下,洗過手去自己房間看情況。
衛家小姐蒙在半舊不新的被子裏睡得暖暖的,烏發鋪撒在半舊的枕頭上,頰上睡出兩朵粉雲,不複昨晚單手劈木頭的勇猛,完全一副嬌嬌小姐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