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期末,關嘉許常常向我抱怨,因為之前的霸淩,很多課都沒上,他的書和以前的筆記也都被撕碎了。
他根本沒法複習,進度緩慢。
有一次他甚至半開玩笑地說,可不可以幫他作弊?
我知道他不想掛科,是不想讓他的爸媽擔心。
因為他們家雖然也不富裕,但關嘉許的爸媽很疼愛他,也很看重他,一直盡全力供他上學,不舍得他出去打工。
對他隻有一個要求,就是好好念書。
這是窮人唯一的出路。
而我能上大學,是我用盡全力後才拚來的結果。
所以我對學習一直抱有很高的敬意。
瞥到我訝異的目光,關嘉許立馬說:「我隻是開個玩笑,跟你吐槽一下,你還當真了啊!」
我鬆了口氣。
作弊跟霸淩一樣都不是好事。
不能因為它造成的傷害看上去似乎更低,就可以欣然接受。
但我也不希望關嘉許的成績受到影響。
他很聰明,也很好,他應該有更加光明的未來。
不應該跟我一樣。
我把我記的筆記都借給他,把重點都給他圈出。關嘉許果然聰明,一教就會,很快就跟上了之前落下的進度。
我真心的希望他能代替我活在陽光下。
這樣想,我身上受到的傷好像也沒那麼疼了。
可沒想到在考試現場,關嘉許竟然舉報我作弊。
我一下愣住。
回過頭去,隻見關嘉許堅定地目視前方,一副大義滅親的模樣,看著監考老師。
心臟的跳動聲大到蓋過了別人看好戲的竊笑聲。
一種不妙的預感湧上心頭。
老師走過來,很快就在我的筆袋裏,搜出了一張紙條。
是當時課上我寫給他的那張。
上麵的知識點,就是今天的考點之一。
我渾身的冷汗都冒了出來。
昨天一起複習的時候,我在關嘉許的筆袋裏看見這張紙條。
我問他為什麼沒丟。
他笑著說:「這是你給我寫的第一個紙條,留作紀念。」
原來,這就是紀念。
沒有什麼比當場抓獲,更有說服力。
我被學校記過處分。
即使我努力為自己辯駁,不遺餘力地自證,還提出我可以單獨一個考場重新考一遍。
可沒人相信我。
或者說,沒人在乎。
就像那封桌兜裏的情書一樣,是誰寫的又有什麼所謂。
他們隻是想要一個可供他們欺淩的對象。
從此我又多了個外號,「作弊姐」。
我不明白曾經在黑暗中給予我一絲光亮的人,為什麼會狠狠地推我一把。
直到有天在籃球場,我看到關嘉許居然和顧葉在一起打球。
就和所有普通的男同學一樣,勾肩搭背。
好像之前差點把他打骨折的人不是顧葉一樣。
我明白了。
這是關嘉許的投名狀。
通過欺辱我,向顧葉投誠,讓他從此有了進入小團體的資格。
也是從那天起,霸淩我的人又多了一個。
長達一年的霸淩,讓我的精神和肉體脆弱地不堪一擊。
而被稱為港灣的家庭,隻會在我身上加重傷痕。
我心中唯一的一束光,也熄滅了。
那些人是因為過得快樂、幸福又富足,才想活得長久。
可如果或者隻有煩惱、痛苦和無望,又為什麼非要活著。
我不是沒想過自救。
我把事情全都告訴輔導員,可輔導員聽完後,隻是不耐煩地瞥了我一眼,然後繼續刷手機。
「一個巴掌拍不響,他們為什麼不欺負別人就欺負你?」
「你怎麼不在自己身上找找問題?」
「紫怡那麼溫柔的孩子,為什麼會欺負你?」
「你是不是哪裏得罪她了?」
「老師也是很忙的,你不要什麼小事都來找老師。」
顧葉的爸爸是校董,餘紫怡的爸爸給學校捐了棟樓。
他顯然不想因為我的事,得罪兩個豪門世家。
而我生理上的爸爸,隻是一個賭鬼。
孰輕孰重,一個受過高等教育、名牌大學畢業的輔導員自然算的明白。
畢竟他們之前把人打進醫院,輔導員也可以說這隻是年輕人間的嬉笑打鬧。
關係很好,是那位同學自己不小心摔的。
我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抹掉風幹的眼淚,從天台上一躍而下。
我最後聽到的,隻有血肉與地麵碰撞發出的沉悶聲響。
無邊的黑暗過後,我再睜開雙眼,沒有天使,也沒有地獄裏的惡魔。
隻有我家斑駁的天花板。
是的,我完好無損地躺在家裏的床上。
我蜷縮了下手指,多了份不切實際的虛幻感。
仿佛之前的經曆,隻不過是一場夢。
我狠狠地掐了下自己。
很疼。
我沒有絲毫重生後的喜悅。
因為活著,就意味著還要受人欺負。
難道我就活該受苦,連死都不讓我死嗎!
我滿腔的憤恨不知道往哪灑。
我不想看到餘紫怡,不想看到顧葉,不想看到關嘉許......
腦中忽然響起一個冰冷的機械音。
它說:「恭喜你成功解鎖烏鴉嘴,說什麼都能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