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營伎的第一天,我在忙著殺人。
一殺我親娘,二殺我親妹。
顧衡封斥我冷血又殘忍。
我攀上他的肩,嗬氣如蘭。
“我是在救她們,從高門貴婦零落成營伎,非意誌堅定者可活。與其受辱後淒慘死去,倒不如早些了斷早超生。”
而且,她們早早地歸了九泉,我才能心無旁騖地,勾搭著顧衡封,複仇去。
1
顧衡封走過來的時候,我剛殺完人。
殺的是我親妹。
她纖細的脖頸上還殘留著我的手印,不過神情卻是解脫的。
畢竟,穀道破裂後的死去還需兩三個時辰的掙紮,窒息而亡卻不過短短一刻鐘。
他皺起了眉,碩大的手掌壓向我的肩頭。
“不愧是明家嫡長女明容華,夠冷血無情,能麵不改色地先殺親娘、再殺親妹。”
幾天前,我與娘親、小妹,隨同一批營伎被押解至此。
本以為厄運得從入了營帳始,誰知途中竟遇上了敵兵。
娘親跑得慢了些,被敵兵拖了去。
一個營伎,小兵們都不肯救。
敵兵們邪笑著上了手,一直養尊處優的娘親忍不住尖叫。
她看向了我,目露哀求。
我知她的意思。
來邊疆的一路,她都想自盡來保名節。可上頭有令不叫她死,現下倒成了個絕佳的機會。
我猛地撞向身側的小兵,搶下他的弓箭。
彎弓如滿月時,箭矢激射而出,直直送進娘親胸口。
鮮血混合著笑意,娘親倒入塵土裏,氣絕。
那時,小妹還嚎哭著捶打我,罵我狠心絕情,誰知一轉眼,她也口吐著鮮血,求我殺她。
我歪過腦袋,對著顧衡封笑。
“豪門裏嬌養出的富貴花,是受不得半點兒摧殘的,唯有死才算是解脫。”
我頓了頓,又迎著月光,在眼角滴下倔強的淚。
“不管是世人的謾罵,還是將來額鼻地獄的折磨,我都甘之如飴。”
終於,肩上的重量一輕。
眼前的顧衡封,目露動搖。
我捏了捏手指,不著痕跡地靠近他,試圖投入他懷中。
既成營伎,為免受苦難,給自己尋個靠山是必然。
他已算得此間最好的選擇。
少年將軍心性淡漠,禦下雖嚴,卻從未聽過任何殘暴之舉。比另一位將軍強的不是些許。
我更加彎折了身子。
我不是癡人,經曆此番厄運,早視名節如糞土。
終於,我抓住了他的手臂。
隻是還沒等我鬆一口氣,一股大力襲來,我整個人飛了出去。
身子重重落地的瞬間,勾起四肢百骸徹骨的疼。
下一刻,我被強製抬起了頭。
顧衡封擰著我的下顎,眸光銳利,似能看穿一切。
他勾起唇角,冷嗤著。
“明容華,戲一過,便不好了。”
誠然,送娘親與小妹歸西,是迫不得已的選擇。
可送她們死亡的時間,被我精心謀劃過,必要保證,能撞進顧衡封眼底。
流徙一路,我已然打聽清楚。
這位顧大將軍,肯定能對我的做法感同身受。
他本是邊境牧羊人,與其親姐相依為命。可北戎人南下劫掠時,將他們堵在了茅草屋中。
唯一的狹小後窗,僅能供他的幼年身軀鑽走。
無處可逃的阿姐,注定要被北戎人擄走。
被劫掠的晉女,在凶殘的北戎人身下,受盡欺淩後也從無一人生還。
在阿姐的哀求聲中,他終究舉起了刀。
隻是這段逼不得已的弑親之舉,在他功成名就後,還是成為了小人們的攻詰談資。
流言幾經傳播,早就成了他冷血無情的鐵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