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楚國的二皇子。
大皇子死去之後,最有可能成為太子之人。
皇位於他而言,易如反掌。
可他,還是來了。
為了救我這個寧家的棄子,他帶著千人而來。
對決十萬叛軍。
來到我身邊的時候,他已經負傷累累,鐵甲上滲出鮮血。
在亂刀落下的瞬間,他用衣袖擦去我嘴角的血跡,眉眼滿是溫趙劍梅柔:“阿芸,別怕,你的郎君還在,還陪著你。”
......
“夫人您先睡吧,老爺說不會打擾夫人您,自己在書房過夜。”
是誰?
我睜開眼睛,眼前盡是朦朧的紅色。
清雅的熏香縈繞在鼻尖。
“秦楚.....”我喃喃自語。
右手覆在被秦楚撫過的臉頰,濃鬱的窒息感朝著我心口壓來。
明明我總是無理取鬧,一次次傷害他。
他還是來了。
可他為什麼要回來呢,明明......
我隻是一個被人隨手丟棄的棋子而已。
“老爺現在在書房裏麵,夫人。”
下人恭敬的說道。
我掀開紅蓋頭,望著周圍熟悉的洞房,腦海中閃過回憶。
這是七年前,我最恨他的時候。
在這個時間,他被所有人猜忌。
出門就會被人刺殺,卻遲遲找不出凶手。
而在家中,我這個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卻連婚房都不讓他進。
外人都說他是娶了悍妒的女人,讓他休了我。
以他的身份,何人不可娶。
可他沒有,而是一次次的寬容我,一次次的退讓。
直到皇後去世,我才與他和離。
直到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
為了保護我。
可惜,當我明白這些的時候,已然太晚。
我失去了價值。
被寧家拋棄,送到叛軍的手中。
當做威脅他的籌碼。
沒人會覺得他會來,就連叛軍都覺得不可能。
可他還是來了。
千騎扛萬軍。
......
“小姐,您讓準備的補品已經準備好,要托人送給張廷澤嗎?”
房門叩響,是我的貼身丫鬟小雅。
張廷澤?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我一愣。
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張清秀的臉。
張廷澤是京城遠近聞名的才子。
所有女子聽到他都會春心拂動。
我也不例外。
隻可惜,一場意外,他被人挑斷了手筋,再也不能彈琴書畫。
前世,我托小雅將補品送到張廷澤的府上。
秦楚知道之後,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的喝著悶酒。
但我看到他,心中滿是厭惡,用手揮走了鼻尖混雜著熏香的酒味,錯身而過。
“阿芸,叔叔托我照顧好你...”
秦楚拉住了我的手,喝醉後的眼睛通紅。
“我讓你照顧了嗎,秦楚?”
“因為你,張廷澤被挑斷手筋,你知不知道,他是京城公認的才子,但他從此以後,他再也不能作詩了?”
我試圖掙脫開他的手。
“你不知道,我害怕你會因為我...”
“那你說啊!”
我轉過身說道。
“阿芸。”
秦楚望著我,眼眸黯淡。
他緩緩鬆開我的手,低沉道:“抱歉,我真的不能說。”
我抿著唇,轉身離去。
在這之後,我和秦楚的關係就變得愈發岌岌可危。
直到後來,我才明白。
我隻是吸引蝴蝶而來的花粉。
而花粉的周圍,是層層的蛛網。
“小姐,小姐,你睡了嗎?”
小雅打斷了我的回憶。
我忙出聲道:“不用了,小雅,你放到門口就好。”
“好的小姐。”
小雅雖然不解,但還是把手中的籃子放下。
想了想,她勸解道:
“小姐,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老爺身為二皇子,在書房裏麵恐怕不妥。”
“他在書房裏麵?”。
我猛的坐起身。
前世虧欠秦楚的太多,直到最後也沒有還清。
重活一世,不將所有遺憾都彌補。
我不甘心。
外麵小雅被嚇了一跳,隨後遲疑道:
“小姐,老爺特意和我說了,不能帶你去書房。”
我扔下紅蓋頭,推開門:“沒事,你退下吧。”
小雅點點頭離去。
拿上籃子,我獨自走在秦王府中。
在府中生活了七年。
我怎麼會不知道書房的位置。
但出乎我的預料。
我迷路了。
在這偌大的秦王府中。
在沒有一絲星光的天空之下。
那濃鬱的黑暗,仿佛一層層的潮浪,把我淹沒。
而我因為欣喜而潛藏的情緒。
在這一刻,帶著我熟悉的聲音,翻湧而來。
那是我和離之後,陪伴我入眠的自責。
“明明生活了七年時間,可你隻知道對秦楚無理取鬧,隻知道接受他對你的好。
到最後,他明明知道必死,可他還是來了,隻是為了救你,可你,連他生活的一切都不知曉。”
“你憑什麼覺得,他會接受你,憑什麼?”
悲痛。
無法言語的悲痛。
我坐在地上,蜷縮著身子,忍不住低聲嗚咽。
我以為我會溺死在悲傷的情緒中。
身後的房門打開,伴著熟悉的聲音:
“阿芸?”
我轉過身去,看著眼前的秦楚。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
一襲白色長衫披在身上,遮掩住魁梧的身材。
眉眼即使疲憊,也掩蓋不住裏麵的星光和溫柔。
我張張嘴,眼角的淚水止不住滑落:“秦楚,我對不起你。”
“我不是讓你不要出來嗎?”
我抬起頭。
此時,雲開霧散,清冷的月光重新出現,灑在他的臉上。
溫柔的眉眼有些發冷。
我害怕的攥緊他的衣袖,低聲出口:“抱歉,我不應該出來的。”
“你不用對我道歉。”
明明是少年郎,口中的話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
讓人心疼。
我知道他在害怕什麼。
怕我因為張廷澤生他的氣。
不過這倒是提醒了我。
我彎下腰,將籃子遞到了他的手裏。
“你還沒吃飯吧,這是給你做的。”
許久的沉默。
我偷偷的觀察他,可他卻並沒有如我想象的那般高興。
他嘴角盡是苦澀:“阿芸,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我心裏咯噔一聲,連忙看向籃子裏麵。
居然是燕窩。
燕窩對手傷有用。
秦楚是知道的。
因為這是他最討厭的食物。
我太心急了,忘了這一點。
“抱歉,我......”
“阿芸,沒事的。”
他眼眸發紅,看起來就像是被人拋棄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