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我便再也沒有管過季景昭。
聽聞他在外邊專門買了一座宅子,給他的嬌夫人住。
夜夜不回將軍府,下朝後直奔那裏,千金閣和醉玲瓏都沒再去過一回。
他不屑於給我的東西,他都給她。
他給嬌夫人他的愛,他的情,他的依賴和一切。
我在府裏安安分分的,就像是聽不見這些話。
府醫日日研究我的病,這日又來把脈。
激動地說有一味藥叫“天妖槐”,可以吊住我的命,但是過於珍貴,不知哪處會有。
我兩眼淡淡地擦劍,不過初夏激動極了。
“公主,我們問皇上求吧!”
“公主當年立下大功,如今隻不過是一味藥罷了,皇上一定會幫公主的!”
我輕笑一下,銀劍“唰”地入鞘。
不會的,我隻是一屆宮女生出的卑微公主罷了。
若不是太子仁心,學武的機會都沒有,更不會在後宮保全自己,遑論最後逼退北荒,給自己爭一個固倫長公主的名號呢?
皇上皇後巴不得我趕緊死。
而唯一給過我溫暖的季景昭,我就算拚了一切也要攥住的光。
如今卻也這般厭惡我。
黑睫閃了閃,一股腥甜衝上喉嚨。
手帕來不及拿過,一口吐在了銀劍上。
剛剛擦拭幹淨的銀劍覆上了一抹紅,我咳得厲害,縮在了躺椅上。
還沒坐定,管家通報那位嬌夫人來了,根本攔不住。
不待我有反應,嬌夫人軟糯的嗓音已經傳來了。
“呦,這就是姐姐的屋子啊。”
“美是美了點,就是姐姐一個人住,不冷清啊?”
嬌夫人眼角帶媚,圓潤娉婷,臉上的氣色不知比我好多少。
我壓著想咳嗽的欲望,冷眼看她,問她所來何事。
她眼睛到處看,禮也不行,這裏摸摸那裏碰碰。
“嬌嬌沒什麼事就不能來找姐姐了嗎?”
我抿著唇不答,她突然湊近了我,一股梨花的味道熏人得緊。
“我就是來看看,以後我住的地方怎麼樣。”
我淡笑道:
“好,你好好求他,我等著你進來。”
嬌夫人見我無動於衷,氣急敗壞地起身跺腳:
“卿郎與我情投意合,愛我愛得恨不得把命給我,這是他求我嫁進來的,哪裏用得著我求他!”
我心裏一窒,但麵上不顯:
“好。”
無論她怎麼樣挑釁,我都麵色淡淡。
一個“好”字貫穿始終。
一炷香後,季景昭步履匆匆地進來了。
嬌夫人瞬間坐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喊。
當著所有人的麵,季景昭直接衝向地上的嬌夫人,一把拉進自己懷裏。
皺著眉頭揉著她的膝蓋,柔聲道:
“摔疼了嗎?”
嬌夫人紅著眼睛,撇嘴:“嗯,好疼的······”
兩人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在我眼前上演一出大戲。
我心臟一陣鈍痛,別過臉不看他們。
季景昭就像是在等我發瘋,等了許久沒等到,還有點失望。
“你怎麼能隨便叫嬌嬌入府刁難?”
我心裏一陣了然,又和上次一樣的把戲。
季景昭,你當真這般恨我,羞辱我從來不手軟。
本就不是我的事,但我不願解釋。
“本宮不能隨便叫一個百姓入府?”
嬌夫人驚異看我,似乎沒想到我應了下來。
季景昭的臉色更差:
“公主公主,你除了知道仗勢欺人,你還會什麼?!”
一股腥甜又要湧上來,我連忙咽下,卻生出一股淚意,沒紅了眼睛。
季景昭看著我紅的眼睛,臉上劃過一絲厭惡:
“哭哭哭就知道哭,看見你就惡心。”
說罷攬著嬌夫人就走了。
我看著他們貼在一起的背影,恍惚間帶入了自己。
曾經我們雖不曾這般親密,但也沒有這般仇視。
真是可笑。
季景昭今年一年都未曾回府,第一次回府也是為了他的嬌嬌。
我又咳出一口血,把染紅的帕子扔進熏籠。
我與自己說好,再也不要與季景昭生氣。
本宮原本就一無所有。
本宮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拚出來的。
不管季景昭如何的厭惡我,我都是北涼的公主。
這份我自己的驕傲,不允許任何人看輕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