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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碰到齊佳文,是在半個月後,我從校外打工回宿舍的路上。
我揣著兼職攢的五百塊錢,拿著從食堂帶回來的盒飯,被他攔住。他想問我要一千塊錢。
「你以為你能安心讀書是誰的功勞,是我幫你說話,你就該報答我。」
雖然是來找我要錢,可他表情倨傲,仿佛在恩賜我。
我想了會,從口袋掏出一張五十塊,「這是你半個月的飯錢。」
看著那張薄薄的綠色紙幣,齊佳文臉也綠了:「你打發要飯的?」
「不要拉倒。」我把錢塞回口袋:「還有別的事嗎?」
齊佳文不可置信:「你別裝糊塗,你當時賺了3000吧,去掉學費、書費、校服、住宿費,你起碼還剩500,還有你這兩周兼職,你分明拿得出1000。」
夕陽餘光打在齊佳文臉上,給他鍍了層暖意,我卻感到心寒。
前世我在工廠日複一日擰螺絲時,我媽拿著我的薪水讓他可以肆意享受他的青春,我也曾以為他多少會念及姐弟情義,可我死後,他第一反應是擔心房貸和車貸沒人幫他還了。
如今再看,才發現他的冷漠早根深蒂固,隻是當時我沒察覺。
「我隻比你大一歲,如果我可以賺錢養活自己,你為什麼不能?」
「我又不是你父母,憑什麼要我犧牲自己,滿足你的需求?」
「沒有人有義務為你付出,我不欠你的,更不該你的!」
我平靜說完,盯著他許久,想從他眼底看到一絲愧疚,然而並沒有。
於是我繞開他打算離開,他突然伸出腳,我冷不防摔在地上,盒飯被摔開,青菜豆腐米飯撒了一地。
他發出嗤笑:「吃得真惡心,怪不得你長不高。」
看我如此狼狽,他仿佛找到了些許平衡,扔下我扭頭就走。
我找宿管借了掃把,將路麵打掃幹淨。
其實我爸媽都不算矮,隻是我從小被送到奶奶那,天天喝稀飯。
初中來城裏後,雞蛋牛奶骨頭湯那些都是我弟的專屬。
後來進廠打工,我媽拚命跟我哭窮,我舍不得吃好的,營養跟不上,自然長不高。
我躊躇了幾秒,進了學校食堂,花四塊五,點了我一直想吃的紅燒肉。
一碗紅燒肉,吃得我熱淚盈眶。
我更加努力刷題,上課沒搞懂的,我會厚著臉皮一遍遍請教老師同學。
在班級裏,可我也會大大方方承認自己窮,通過販賣一些小零食賺生活費。
周末我必然會雷打不動去兼職。
有兩個節日我特別開心,一是聖誕節,二是情人節,我放學就去廣場賣花,短短半天能抵我兼職一周。
期末考試成績出來,我進了班級前二十名,全年級前三百名。
雖然還不算優秀,但以我這麼差的基礎條件,我對自己的進步還算滿意。
齊佳文卻十分鄙夷:「你這個成績,怎麼好意思繼續讀高中?不覺得浪費時間?」
他讓我不要霸占書桌,他要溫習功課。
我媽幫著他,把我的書全部扔地上,我蹲下來一本一本撿起。
「你弟隨隨便便年級前二十,你這個腦子,根本不適合讀書。」
「早早出去打工,幫襯你弟,到時候你弟發達了,肯定也不會忘記你這個姐姐啊。」
我媽還是沒放棄讓我輟學。
我就當耳旁風,去外麵把題刷完,然後雷打不動去兼職。
高一下學期,我弟遇到了人生中的節點——導師的女兒黃柒柒。
這段校園戀情得到了近乎所有人的祝福,可他們的戀情,卻建立在啃噬我血肉的基礎上。
如今沒我支援,黃柒柒還看得上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