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婆婆摸了摸 我的頭,給了我一顆大棗,和藹道:「乖鶯兒,回去玩吧。」
我拿著那顆棗,攥著竹蜻蜓往回走。
忽然,身後一道清冷的嗓音出現。
「你怎會住在下人院?這裏不許私藏孩童。」
是宛如霜,她眼神平靜地看向我,卻好奇地打量我。
被石子砸到的地方還有些隱隱作痛,我後退了些,小聲開口:「我也是下人。」
宛如霜看我膽怯的樣子似乎十分愉悅,掩麵笑出了聲,慢步朝我走來:「聽人說,你是被我爹爹罰做下人的,看看你這樣子…」
「像個泥猴兒。」
說完,她伸手奪過我的大棗,剛塞進嘴裏,一名丫鬟就急匆匆趕來了,怒氣衝衝地給了我一巴掌,我被扇倒在地。
丫鬟急忙小心翼翼地將大棗從宛如霜口中拿了出來,擔心道:「大小姐可有不適?」
「這犢子壞得很,棗裏定是有毒,大小姐以後萬不可再這樣了!」
宛如霜並未回話,那雙眼睛又斜了過來,仿佛是在炫耀著她的身份和地位。
見我怯生生地看著她,丫鬟惡狠狠地看了過來,抬腳給了我一腳。
「死野種,看什麼看,我讓你看!」
說著,丫鬟拿起一塊木板,踩著我的下半身,眼看著要向我砸過來,我娘來了,一把將我抱進懷裏。
但丫鬟並未停下,木板重重地砸下,霎時,我娘的腦袋鮮血直流。
動靜鬧大了,很多下人路過圍觀,趙婆婆也看見了,衝了過來擋在我麵前,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邊磕頭邊求饒:「手下留情,都是我管教不當,才讓她打擾了大小姐,求大小姐手下留情!」
我輕輕用力坐起身子,娘的手便掉了下去,我摸了摸娘的臉,都冷了。
娘喉嚨含糊了半天,像卡了棉花似的,半天才虛虛說出一句話:「鶯兒,好好長大,娘沒福氣,享不到你的福了…」
我的眼睛不知道落在哪,娘腦袋上的血,娘虛弱睜開的眼睛,還是娘顫動著的嘴巴。
娘的聲音很小,我貼到耳邊去聽,娘說:「別像娘一樣被困在這裏,出去吧…出去吧。」
「出去後,忘掉這一切,千萬不可為了娘,毀了自己。」
娘到死也沒閉上眼,我用力趴在母親身上,試圖母親能抱住我。
但回應我的,隻有母親冰冷地屍體。
我沒有母親了。
丫鬟走後,不知道告了什麼狀。
次日天還沒亮,一群人拉走了趙婆婆,等到趙婆婆被人抬回來時,滿身被棍棒打砸的血痕。
也因此,我娘的屍體被晾了幾天都沒能安葬。
趙婆婆拉著我偷偷出府,走了很遠很遠,將我娘的屍體安頓在了一處荒無人煙的地方。
我左右找了很久,將一朵紅花插在了土堆上。
我記得娘有一個紅花發簪,聽我娘說,那隻發簪是進府前,娘的娘交給她的。
但是那隻發簪卻被我爹摔碎了,因為姨娘眼紅我娘的簪子,所以我娘就不能再有這隻紅花發簪了。
娘戴上那隻紅花發簪時很美,也隻有在這之前,她的生活還沒有這般苦澀煎熬。
趙婆婆說,人死後會走到奈何橋喝孟婆湯,喝了這碗湯,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把這朵花給娘,娘在下麵就能繼續過戴紅花的日子了。
趙婆婆把我摟在懷裏,咬破了指頭在石頭上寫下幾行血字。
我不識字,問趙婆婆寫了什麼,趙婆婆張了張嘴,還是沒告訴我。
反而語重心長地教育我:「鶯兒,你不可辜負你娘的遺願,你定要認真刻苦的學,像你娘說的那樣。」
盯著婆婆堅定的眼神,我不自主地點了點頭,雖然我並不知要學什麼,又是多麼刻苦才可以。
回到府內,趙婆婆每日不僅要幹活,還要在閑餘時間教我姿態禮儀,讀書識字。
趙婆婆用她年輕時的故事來教我道理,我這才知道,原來趙婆婆也曾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但家道中落,才流浪至此,一待就是幾十年。
在趙婆婆的教導下,我愈發地好學,識的字夠多後,就自己借月光看書,經常一看到天亮。
這樣的日子慢慢過了好幾年,直至我十二歲。
爹爹親自來柴房找我。
他把我帶回了主院,和我穿上了和姐姐一樣的漂亮衣服。
甚至說話的語氣都緩和了不少:「鶯鶯,嫁過去以後,要聽令行事,不得丟我們家的臉!」
嫁過去?嫁給誰?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外麵來人了:「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