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宛如霜隻比我早生了幾天時間。
姨娘生姐姐時,我娘還挺著個大肚子忙前忙後。
重男輕女的一家子在那天第一次圍著一個女孩兒喜出望外。
我爹更是激動,豪擲千金買補藥給姨娘補身體,金銀珠寶更是一箱箱的來。
還沒過個幾天,我娘也要生了。
本來晴空萬裏的天氣忽然飄來黑壓壓一片烏雲,沉悶的天氣更是差點將我娘憋死。
整整四個時辰,我才被產婆拎著胳膊扔在爹懷裏。
產婆一臉鄙夷,嫌臟似的拿帕子擦手,邊擦邊說:「是個丫頭片子,晦氣,我這手裏可少見丫頭,真是有敗我的名聲。」
四周所有人皆是臉色陰沉,我爹更是一把將我扔給仆人,下令道:「扔下河吧。」
聞言,我娘連忙扯著虛弱的身軀爬下床。
我娘一把抱住我爹大腿,哭喊著:「老爺,她也是你的孩子啊,發發善心留孩子一命吧!」
見我爹不理她,我娘便跪在地上磕頭。
一下又一下,磕得滿臉是血。
姨娘此時站了出來,一腳踢開了我娘,懷裏抱著姐姐宛如霜,罵道:「什麼賤骨頭,如若你這孽種耽誤如霜怎麼辦?」
「我家如霜可是福星,將來是要做皇後光宗耀祖的!」
我娘脾氣弱,這種場麵更是不敢說什麼,連連點頭:「是是,但她畢竟是我的孩子啊,求求你們求求你們留她一命吧。」
本來還在咄咄逼人的姨娘,不知聽到身旁的仆人說了什麼,話鋒一轉:「老爺,不如這樣,廢了她還有這孽種的名分,讓她二人留在府中做個最低賤的下人如何?」
此刻還洋溢在福星幸福中的我爹早就沒了主見,摟著姨娘,笑得滿臉褶子:「好好好,你說什麼都好!」
自那以後,我和我娘被趕了出來,住在分配給下人的破房裏。
冬不暖夏不涼的環境下,我時常生病,我娘不得已兩邊跑,累得她腳不沾地,但我娘從來沒有埋怨過我。
每次她都是輕輕地拍著我的背,呢喃道:「怪娘,要是娘能早生你幾天…是娘讓你受苦了。」
這事不怪我娘。
相士那句必誕福星後,姨娘當天就生下宛如霜,我爹喜出望外,不僅讓姨娘當上了正室,還善心大發,施粥救濟了大半月。
皇上皇後還親自拜訪,更是賜給當時還是孩童的宛如霜一塊由夜明珠做成的手鐲。
而也因此,許多達官貴族豪擲千金,希望宛如霜可以賜福於己。
但有了錢,姨娘似乎還不滿足。
時不時安排一些挑糞挖坑的臟活累活給我娘,處處刁難她。
姨娘最喜歡的就是在我娘累到直不起腰時,裝作路過挖苦一句:「可惜你自己不爭氣,你那孽種也是個廢物!」
這句話我從小聽到大。
因為相士的預言中隻有一個福星,因為宛如霜在預言當天出生。
所以她是福星,是天之女,而我就該和我娘活在破屋裏,吃餿飯喝河水。
不是的。
我娘常常安慰我,說:「因禍得福…因禍得福,娘以後肯定會享你的福,鶯鶯會幸福一輩子。」
會的。
下人裏也暗暗分了個三六九等,我和我娘自然被分成了最末等。
隻有同樣被其他下人們嫌棄的趙婆婆願意幫助我們。
當初我生病時,我娘手足無措,也是趙婆婆幫忙偷偷帶藥進來,教我娘怎麼照顧我。
趙婆婆總是很慈祥,但唯獨那次陰沉了臉。
我拿著娘給我做的竹蜻蜓,竹蜻蜓一飛,我便跟在後麵跑。
跑著跑著我撞到一處石頭,正揉著腦袋,一身青衣,麵容冷傲的小女孩出現在我眼前。
雖然我從未見過宛如霜,但我一眼還是便認出來她就是宛如霜。
一身青衣襯得那雙小手愈發白嫩,藏在袖口間的手鐲更是證明了她的身份。
炎熱的夏日,她周圍有六個仆人圍著她,兩個扇風,兩個捶肩敲背,兩個沏茶剝皮。
我躲在石頭後麵,探出一顆亂糟糟的腦袋看她。
她也看見了我,隻是眼睛斜了一下,連手都沒抬,問道:「石頭後麵那個小孩是誰?」
一個替她捶背的丫鬟用石子扔我,厲聲道:「你這個孽種,還不快滾!」
眼看著有人要來打我,趙婆婆趕了過來,連忙攔下了兩名丫鬟,低聲下氣道:「罪該萬死罪該萬死,我這就把她帶走,莫要晦氣了大小姐。」
說著,趙婆婆拿起我的竹蜻蜓,抱著我離開了。
回到院子裏,趙婆婆狠聲警告我萬不可踏足除下人院以外的其他地方。
我拿過竹蜻蜓,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