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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我媽安置在這個療養院裏。
這裏有最詳細的行為準則,最嚴密的看護流程。
「你想自殺?再也不可能。」
她高高在上地囑咐我,讓我在這裏安分守己地度過最後三個月。
死的方式不能選擇也就算了,我連死的地點都沒得挑。
不過我也沒有反抗,而是恍恍惚惚地想起一道身影。
那天,林逸珩的出現巧合得太不真實。
所以當後來的生活回歸乏味,回歸麻木的時候。
我竟有種安心感。
隻是夢裏少不了林逸珩的拜訪。
夢裏的他和少年時一樣。
陽光是他的背景,蟬鳴是他的奏章。
他的表情永遠像夏天,張揚又熱烈,而我是地窖裏的寒冬。
我們一個天,一個地,偏偏他又喜歡帶我逃亡。
就這麼逃啊逃。
沒有盡頭。
我們的初見是在荒廢的物理實驗室裏。
他借用殘缺的器材模擬實驗。
我在角落裏靜靜地看,看到底是誰霸占了我吃午飯的地盤。
「你怎麼在這?」
他先發製人地問我。
於是,我隻能不服氣又別扭地回一句:
「我一直都在這吃午飯。」
話說完,我才覺得自己像一隻宣示地盤的潦草小狗。
林逸珩笑了下。
「這地方不錯。」
就這樣,午時見麵逐漸成了我們的習慣。
林逸珩總是擺弄那些實驗器材,有時是絞盡腦汁地思考著什麼,有時是興之所至地一手拿膠水,一手拿鑷子,修補那些摔得稀碎的燒杯。
我問他為什麼要做這麼無聊的事。
他好笑地回答我:「你不是都說了嗎?就是因為無聊。」
我啞然失語。
但是眼看他一點一點地舒緩眉頭,歡呼般舉起修補成功的燒杯時。
我又仿佛窺見天光,滿腔歡喜。
這種時候,我把它稱之為逃亡。
是林逸珩的笑容在帶著我逃亡,使我暫時忘卻那些沉重的枷鎖。
一晃五年。
我依舊是在靠他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