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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哄鬧過後,三人抱著暈倒的沈明珠離去。
院子裏麵再次恢複了冷清。
隻是這一次,之前逗我笑,說要永遠陪著我的少年,也不在我身邊了。
一片孤寂中,我撿起了地上花瓣破爛的桃花枝條。
那一刻,突然覺得我和這個桃枝很相像,都是能隨意被人舍棄的東西,都是不被人重視的存在。
身後傳來桃竹疑惑的聲音:「咦~,小姐,牧星然去哪了?我剛剛走的時候,他不是還在嗎?」
我攥緊了手裏的桃花枝,使勁閉了閉眼。
憋回眼淚之後,才起身若無其事的道:「他有事出去了。」
我起身回屋,隱約間聽到桃竹的小聲嘀咕:
「現在能有什麼比逗小姐開心更重要的事情呀?明明以往這個時候那個家夥可是寸步不離的,這次是怎麼了?」
我抬起右手,摸上仍舊刺痛的左胳膊,在心裏回答了桃竹的問題:
沒怎麼,隻不過是,遇上了比我更重要的人罷了!
之後的一整個下午,都沒有人再來光顧我的小院,就好像我被所有人都遺忘了一般。
我派人去詢問沈明珠的情況,想要前去探望,得到的卻全都是冷漠的回絕。
翠屏代我母親前來傳話:
「大小姐在外吃苦多年,身子嬌弱,受不得刺激,夫人的意思是,若是無事,大小姐......不、是如是小姐,您最好別出現在大小姐麵前。」
我苦笑,盡量讓自己忽視對方對自己稱呼的改變,也沒有說什麼沈明珠是自己跑來我院子這邊的辯解話語,隻是行禮低頭稱是,翠屏便滿意的走了。
夜間,我褪下外衣,挽起衣袖,才發現胳膊軸處早已經青紫一片。
我拿出藥膏,忍著疼痛,才剛剛抹了一下藥,外麵就傳來了桃竹的敲門聲。
「小姐,你睡下了嗎?」
我放下藥膏,朗聲回她:「還未曾,可是有什麼要事?」
「夫人剛剛傳話,說讓小姐您過去一趟。」
我心中疑惑,平日裏這個點母親早已經休息了,如今喊我是為何事?
雖然不解,但我還是放下藥膏,又穿上了褪下的外衣:
「知道了,我馬上好,你讓翠屏稍等片刻,我稍後便好。」
出了院子後,桃竹欲要跟上來,卻被催屏攔住了:
「夫人隻召了如是小姐一人,桃竹還是別跟上來的為好。」
聞言,桃竹焦急反駁:「可是小姐她......」
不等桃竹說完,我便打斷了對方:「桃竹,你先回去吧!」
桃竹麵上不安,但礙於我的命令,最終還是留在了院子裏麵。
走出一段路程後,我發現翠屏並未引我走向母親院落,反而是走向了前廳。
我疑惑問她:「都這個點了,母親為何還在前廳?」
翠屏憐憫地看了我一眼,隨後不願多說什麼似的低下頭,隻是道:「等如是小姐到了便知。」
我眼皮子一跳,心裏沉悶,總感覺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到了前廳,我才發現此處燈火通明。
父親母親沈明珠,還有傅臨玉三人,此刻竟然全在此處。
此刻,沈明珠臉色有些蒼白,正窩在母親懷裏撒嬌。
而父親滿眼慈和地看著沈明珠,母親眼中則全是寵愛。
就連以往與我關係頗為親近的另外三人,也全都眉目含笑望向沈明珠,不曾分給我半絲眼神。
在此之前,我從未看到過父親母親露出這種表情。
一時之間,竟然不由得看呆了神。
在我有限的記憶裏,父親永遠都是威嚴高高在上的,稍有差錯便會對我家法伺候。
而我能與父親見麵時,十之有九是因為要受罰。
不是挨鞭子,就是罰跪祠堂,就連坐姿稍有不規範,都要被訓斥好久。
我以為,父親生性便是如此嚴苛。
但此刻,對方卻笑嗬嗬地看著坐的七扭八歪、露齒大笑的沈明珠,不但沒有訓斥,反而寵溺有加。
我便又明白了。
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不能破壞的規矩,隻看你是不是對方放在心尖上疼的人罷了。
我與沈明珠,一個端坐高堂,各方寵愛皆加身,一個立於堂下,半生孤苦無人問。
倒還真是一個似天上月,一個是地上塵,對比鮮明。
收回豔羨的目光,我眼神平靜,屈膝行禮:
「女兒問父親母親安。」
堂上熱鬧的六人,這才發現我一般,垂首看來。
剛剛還熱鬧歡樂的大廳,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似乎是在用這種無言的行為,來表示對我這個外人到來的抗拒。
靜寂無聲中,我隻感覺額頭一痛。
隨後啪~的一聲響,腳下瓷製的茶杯炸開,沾汙了我的整個鞋麵。
額頭處傳來濕漉漉的感覺,我懵了。
下意識的伸手去摸,手上傳來黏膩的觸感。
不過片刻,眼前便蒙上了一層緋紅色。
那一瞬間,我甚至感受不到疼,隻是呆呆地抬頭,望向高高坐在堂上,麵容蕭怒氣憤,朝我砸來茶杯的父親。
愣在原地,茫然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