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聽宮人說,皇上和他自幼相知的小青梅去行宮避暑了。
而這會兒正是盛夏日頭最毒的時候。
皇帝卻要我日日在宮門口罰跪,說是讓烈日好好消消我的罪孽。
我不禁啞然。
我有什麼罪呢,我的爹娘又有什麼罪呢?
嗬,唯一的罪過怕就是錯把豺狼當家犬。
烈日一刀刀地剜著我,嘴唇幹裂出溝壑填滿了塵土和血漬。
我不禁想到在將軍府時和爹娘一起在歸去亭吃冰西瓜,吟詩作對嘻笑打鬧的日子。
日頭火辣辣的,意識開始飄脫......
忽的,一道清冷好聽的男聲將我拉回現實。
「娘娘,日頭毒,微臣帶你走。」
......
再醒來時我躺在冷宮的茅草鋪。
睜眼看到一張水墨畫般清朗又不失堅毅的麵孔,隻是他的華服有些陳舊了,軟甲也布滿刀劍痕跡。
「多謝這位少俠相救,隻不過坤寧宮周圍怕是有眼線,莫不要拖累了你。」
我輕聲道。
「娘娘不必擔心。」
「娘娘許該擔心更值當的人。」
男子溫柔道。
接著我看見兩個乞丐打扮一身塵土的夫妻一瘸一拐地相互攙扶著向我走來。
心裏正納悶,仔細一瞧......
天哪!這竟正是我的爹娘!
爹被山賊砍了雙手,砍了為國斬敵寇的雙手。
娘的眼睛瞎了,她最驕傲的玉麵上被刀劃地血肉模糊,結的痂呈可怕的黑紫色。
「爹......娘......」
一家人跨越生死的重逢或許無需多言,相擁便能將對方融進骨血。
「我跟你娘險些喪命,是煜王救下我們。」
娘瞪著混濁的雙眼嘶啞卻也溫柔地說。
「我的好嬌嬌,聽煜王說,你已懷孕三月了。」
我驚地無言以對,看向這個救我的男人。
他的臉頰微微泛紅。
「娘娘,微臣是先帝的三皇子沈佑。」
「微臣戍邊三年,那日回京路上恰巧救下了娘娘雙親。」
「剛才娘娘昏倒微臣讓微臣密友顧太醫為娘娘診斷,娘娘確有三月身孕。」
信息量有點大,我無言地看著腹中我與仇人的結晶。
「宮中人慣會捕風捉影,微臣先告退了,娘娘與大人好好敘敘。」
沈佑帶著顧太醫行了禮離開了。
前腳剛走,一陣急促的腳步又傳來。
「賀嬌嬌!你個賤人,太陽長冷宮裏了嗎!」
原來是那日掌摑我的女子,皇帝的小青梅,昨日才上任的國公之女――白秋秋。
白秋秋看了一眼我爹娘,譏諷道。
「有些賤骨頭該死時不死,是要給女兒收屍嗎?」
父親正要大罵,被母親攔下來,示意我腹中胎兒,不要惹怒這個瘋女人。
白秋秋見無人應答,惱羞成怒。
「賤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你爹娘不是愛你愛的命都不要了嗎,我就讓他們看著你死!」
她示意兩個嬤嬤把我架住,手裏端著一碗黑色湯藥。
還沒等父母親反應過來,她便灌了我半碗毒藥。
意識開始恍惚前聽見她說,把爹娘亂棍打死丟去亂葬崗。
很快眼前一片漆黑,喉嚨像是刀割一般,腹中汩汩地噴湧著什麼,巨痛到麻木。
......
一瞬間我的腦海如回馬燈一般頻頻閃過。
我知道我要死了。
可這輩子太不值了,這世間真的有因果輪回嗎?
老天爺你睜開眼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