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進了警局，齊懷仁和齊知節這對父子，要求我出具諒解書。

他說：「我知道你現在氣在頭上，但懷仁怎麼說也是你親生兒子，你嚇唬嚇唬他，給他長長記性就行了，別給孩子留下終生的汙點。」

我眼皮也不抬。

汙點？生下齊懷仁才是我終生的汙點。

他們又跪又求，威逼利誘了我一整個晚上，我自始至終都隻跟齊知節咬死一件事情。

要麼簽離婚協議書，還要齊懷仁手寫檢討書承認自己造母親的黃謠。

要麼就讓他為自己犯下的錯，付出代價。

最後齊懷仁癱坐在看守所的地上，嚎啕大哭，眼底布滿血絲和憎惡。

我無動於衷，雙手懷抱在胸前，示意丈夫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直到他落筆，我這才開口。

「明天早上九點，民政局門口見，一手離婚證一手諒解書。」

說完我就往門外走，齊懷仁在我背後破口大罵。

「等我出去就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你根本就不是我媽！」

他甚至脫下鞋，狠狠砸到我的背上。

我看著那雙白紅配色的AJ，那是他十七歲生日的時候，央求我買的禮物。

限量版的，價格一萬多，抵得上齊知節給家裏小半年的生活費，抵得上我一整年的護膚品錢，不買就罵，把自己關在屋子裏砸了一天的書。

我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才開口。

「懷胎十月冒著糖尿病合並妊娠和高血壓的危險生下你的不是你媽，產後腹直肌分離、內臟脫垂和抑鬱症整整一年才慢慢恢複的不是你媽，放下三個班學生和一切工作事業，辭職在家陪讀十年的不是你媽，怎麼樣才算你媽？」

「在這個家裏，你最沒資格指責我，就憑我身為母親為你付出的一切，我仁至義盡。」

其實我很清楚，所有的孩子都想要一個不管不顧，隻懂得出錢的父母，和無條件溺愛的長輩。

我隻是不想放棄的我孩子，所以才想盡辦法去矯正他的思想和行為。

可下場，就是被他像仇人一樣對待。

我揚了揚手裏的協議書：「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汗毛，我一定會讓你付出比現在慘痛十倍的代價。」

回到家，我很快收拾了一個簡易的行李箱。

因為現在沒有什麼比我即將到來的自由，更重要的事情了。

打車從家離開，坐在出租車的後排，我打開手機，看到屏幕上彈出來幾十條親朋好友的消息。

絕大多數是怪我惡毒，說虎毒不食子，我怎麼忍心對自己的兒子心狠手辣。

婆婆說：「你是怎麼當媽的，把你的親兒子弄進警察局，你這樣是要遭報應的，小心晚年淒涼，無兒無女，我從來沒見個哪個媽媽像你一樣惡毒！」

我是個惡毒的母親嗎？

可過去的十七年裏，我幾乎從未打罵過兒子，即使他偷我的錢，我也隻不過是語氣嚴厲的對他進行了說教。

我敢說在齊家，沒有任何一個人比我對兒子更用心、更負責。

看著手機壁紙上兒子的照片，我的指尖不由在他肥嘟嘟的臉上摩挲了一下，隨後立刻換成了原始屏保。

然後將家裏的監控片段發到朋友圈。

視頻內容是兒子平時趁我在客廳或者臥室，和他朋友在背後罵我，還有他在家裏推搡我的部分。

多到即使剪輯也長達一個小時，語言粗俗，幾近侮辱。

最可笑的是，他卻罵我的時候，我在隔壁廚房，為他的隨口一句飯菜吃膩了，換著法子的做了五六個菜。

懶得解釋家裏的破事，我直接退出了齊家的家族群，落得清靜。

把所有消息拉到最後，一條信息赫然映入我的眼簾。

「薑慈女士，恭喜你在本次A中語文老師組筆試麵試排名第一，如同意入職，請在明天九點到校。」

看清信息裏的內容，我猛地坐直了身子。

這本來是上個月我想著兒子都快高中畢業了，自己也該找點事情做，剛好看到A中在招聘老師。

我在辭職以前就是語文老師，而且辭職前也已經評上中級職稱，辭職以後也時常在線上接網課賺外快、補貼家用。

但即便如此，參加報考的時候，我還是擔心自己離開學校太久，跟不上現在的教育速度，更何況A中本來就是本市綜合實力較好的一所高中。

沒想到十幾年過去了，我的水平仍然不減當年。

看了下時間，我發現短信就在五分鐘前，我離開家的時候發來的。

我不由地在想，這大概是我擺脫泥潭後，老天給我送來的第一件喜事。

先前被千夫指的鬱悶和內耗，瞬間被我拋在腦後。

無所謂。

我已經不在乎自己是誰的妻子，誰的母親了。

這十七年來，我放棄了一切，盡職盡責的做好一個沒有工資的住家保姆。

現在，我隻是薑慈。

我是自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