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征的前一晚我有了身孕。
他嫌惡地踹開我,率領十萬天兵去魔界救自己的未婚妻,長樂帝姬。
我腹中懷的是珣風靈君的孩子。
他和南澄帝君的女兒長樂帝姬早有了婚約。
兩個月前他下界攻打造反的魔界,中了魔毒。
與靈芝精靈發生關係,可解魔毒。
我出身微寒,在靈芝族中頗受照拂。為了不至於牽連旁人,我自請獻身。
珣風用我的身體解毒後,把我丟回了荒山。
昨晚我得知自己有孕了,不知所措,隻能來找他。
昨晚,魔尊為了報複珣風,擄走了長樂帝姬。
珣風當然不會選擇我,除了我胸口上被踹出的淤青,臉上紅腫的手指印,他什麼也沒留給我。
「珣風厭惡我,或許是有原因的。」我對著鏡子,撫摸著幹涸瘦削的臉,和額頭正中那一大片黑紅的胎記。
1
珣風順利地救回了長樂。長樂得知我懷了他未婚夫的孩子,大發雷霆。
珣風將長樂摟在懷裏,好言勸道:
「她隻是我用來解毒的工具,我心裏隻有你。」
長樂冷笑:「那也是你自願睡她的。」
「睡她的時候,我隻想吐。」珣風白了我一眼,「還一連做了幾天噩夢,娘子摸摸,夫君現在還心慌呢。」
長樂帝姬讓他逗開心了,仁慈地準我留下來,隻不過是作為奴仆。
我容貌粗鄙醜陋,出身卑微,肚裏的孩子生下來也是賤種,對長樂構不成任何威脅。
我自然知道她留下我是為了嘲諷取樂,但是我無計可施。
回到族內,我的至親好友沒能力守護我。
流落在外,隨時可能喪命。
一著不慎,還可能犯下株連之罪。
為了族人,和腹中無辜的胎兒,我隻能苟活於此。
白天,我要負責珣風與長樂的飲食起居。
但凡飲食有半點不合胃口,長樂便連湯帶飯地潑到我臉上,湯水從臉頰滴下來,順著脖頸流到衣服裏,燙出一大片紅。
「你心疼嗎?」長樂問珣風。
「有什麼可心疼的。」珣風摟緊長樂,「那張臉本來就夠醜了,燙一燙說不準還能順眼一點。」
晚上,我服侍他們洗浴。待他們回宮安寢,我還要跪在簾帳外麵聽他們的歡好之聲。
珣風一直希望長樂早些懷上孩子,這樣他就能作為南澄帝君嫡親外孫的父親,多分些南天仙島的家業。
可惜長樂的肚子一直沒動靜,於是他們把更多的怨氣撒在已經有孕的我身上。
「玳照,你這臉上的胎記怎麼來的?」長樂問。
「聽族中長老說,是還未修煉成形時受過傷,所以發育不良。」我垂首低眉。
「夫君,妾身懷不上孩子,莫不是因為她天生不祥,讓妾身體虛了?」長樂挽著珣風的臂彎,一雙秋瞳淚光盈盈。
「有道理。」珣風斜睨著我,「不如去她族裏拔些品相好、還未成人形的靈芝,給你滋補。」
未修煉成形的靈芝,相當於嬰兒狀態。雖然記憶不全,不會說話,卻會呼吸,有感受。
為了族中免受屠戮之痛,我跪下去連連叩頭:
「奴才有罪,願意承擔一切責罰,還請靈君和夫人寬恕奴才的族人。」
他們卻充耳不聞,派人下界采了一千隻靈芝嫩胎,讓我親手放進煮著沸水的巨鼎中。
我哆哆嗦嗦地下不去手,長樂冷笑道:「你若不肯放進去,那你全族一個也別想活。」
靈芝族隻是精靈族的小小分支,在堂堂南天帝姬麵前,自然沒有什麼分量。
我的恐懼和心疼,更是不值一提。
我流著淚,將它們一顆顆放進滾開的水中。
靈芝在開水中上下翻滾,發出“吱吱”的聲響,我聽得出,那是它們撕心裂肺的呼救。
從那日起,我每晚夢到無數血淋淋的嬰兒頭顱,密密麻麻地浮動著,雙目圓睜地朝我追魂索命。
我神思恍惚,生不如死之際,長樂卻有了身孕。
因為懷了孕行動不便,她對我的折磨有增無減。
「幫我嘗一嘗,這靈芝羹還燙不燙。」
我接過玉碗,道:「奴才摸著外側的溫度,已經不燙了。」
「我是讓你,親口嘗一嘗。」
我抿了一口,含在嘴裏。
「咽下去。」
我困難地做出吞咽的動作,想著那些追魂索命的靈芝嫩胎,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長樂卻命令道:「跪下謝恩。」
我跪下去,長樂讓我一直跪到伺候她洗完腳。
靈芝浴液熬好了,長樂倚在珣風肩頭,將一雙玉足伸到我麵前:「塗勻一些。」
我雙手顫抖,艱難地將同族的千百條性命塗到她的腳上,然後洗去。
「靈芝是好東西。」長樂用腳趾點了點玉盆的邊沿,「賞你用這水洗臉吧。」
我沒有動作,還流下了眼淚。長樂對此很不滿,但更令她不滿的,是珣風皺了一下眉。
她把這個皺眉解讀為珣風對我的在意。
「為夫怎麼可能心疼這個賤人?」
為了自證忠心,珣風把那盆洗腳水潑到了我的臉上,罵道:「還不快滾!」
他的羞辱倒使我免除了親手自賤。
我回到潮濕發黴的木屋,對著鏡中蠟黃枯槁的容顏,無聲落淚。
不知過了多久,珣風醉醺醺地,從背後抱住我。
「玳玳,你愛我嗎?」珣風修長的手指摩挲著我的臉。
鏡子中兩張麵龐的美醜對照過於強烈,我羞慚地垂下頭,卻無比堅定地「嗯」了一聲。
他是我唯一的男人——擁有我身體,也占據我整顆心的男人。
珣風滿意地哼笑一聲,蒙住了我的眼睛,雙手在我身上遊走。
我心跳怦然。他停止了動作,道:
「自己脫衣裳。」
語氣近乎命令。
「奴才還懷著身孕。」我聲音微弱道。
「快脫。」
我慌忙地動作著,露出骨瘦如柴的軀體。
「哈哈哈哈,真醜啊!」四周傳來一陣哄笑,「珣風賢兄,這樣的女人你也下得去手?」
「但是我贏了。」珣風笑道,「她長得最醜。」
原來他們一起喝酒,打賭誰宮裏最醜的女人更醜。
我這副被唾棄已久的醜態,竟幫他贏得盆滿缽滿。
獨剩我一人時,我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忽然,我小腹一陣劇痛。
看著紅色黏液從雙腿間汩汩流出,我再也沒了任何念想。
我用僅存的靈力飛到三十三重天的誅仙台旁邊。
「孩子,跳不得呀!」須發皆白的守台公拉住我,「你隻是小小精靈,跳下去會灰飛煙滅啊!」
「灰飛煙滅也好。」我古井無波的雙眼盯著那深淵。
守台公搖了搖頭,遞給我一塊玉玦:
「有想不開的時候,自然就能有想得開的時候。帶上這個,至少能護你三魂七魄。」
我道過謝,帶著玉玦一躍而下。
醒來時,我瞥見旁邊是青崖洞——魔族的地界。
我又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