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小鎮很小,初中和小學建在同一塊地基上,兩所學校加起來還不到五百人。
我這個『爛煩煩』的綽號傳遍初中,自然也傳到小學裏麵去。
他本來就不喜歡我,聽到有別人叫我這個綽號就更厭惡我。
他從不許我在學校裏麵跟他說話,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我靠近他視線範圍內他就惡心。
惡心我這個人,惡心我的綽號,更惡心的是我身體裏麵流有他同樣的血液。
他捏緊拳頭警告我,在外麵不許說我跟他的關係。
我害怕的趕緊點頭。
可笑吧,我比他大六歲,卻怕一個小學生。
其實也不是怕他,我是怕他告訴繼父,然後繼父又會打我青一塊紫一塊。
怕他告訴他奶奶,然後那個刻薄的老太婆又會把我關在房間裏麵,什麼話難聽就咒罵我什麼。
完事後又像沒事人一樣,招呼我吃飯。
更怕他告訴媽媽。
怕媽媽不分青紅皂白的維護弟弟,一味指責我不懂忍讓。
但是,
現在我不怕了。
5.
我無視他們探究的目光,自顧自地跑到小鎮外的河邊。
那是我常來的地方。
隻要我心情不好,就會跑到這裏來坐一會兒。
這條河陪伴了我很多年。
我坐在河邊的石頭上,看著水麵的倒影發呆。
真狼狽啊。
一副慘兮兮落魄的樣子,倒是和我剛上初中那會兒一樣。
那天陳陽又汙蔑我,跑去跟媽媽告狀,她心疼的帶他出去買好吃的,留我一個人在家裏反省。
繼父趁媽媽出去,對我又是一陣打罵,我實在受不了偷跑出來,在這條河邊坐了一夜。
缺愛的孩子,
總是想通過自虐的方式引起大人的注意和憐惜。
當時我就在想,我都跑出來一夜未歸了,媽媽總會擔心我吧。
但當我第二天餓得受不了自己跑回家時才發現,她壓根不知道我在外麵待了一夜。
她以為我躲在房間裏鬧脾氣,不肯出來吃飯。
看見我在家又撿起昨天的說辭,苦口婆心的勸我要愛護弟弟,我們是一家人。
我聽得心一點一點往下沉。
三年後,我又決定在這條河邊坐一夜。
不一樣的是,以前我坐在這裏是期盼媽媽多看我一眼,多愛我一點。
而現在,我的心已經沉在在穀底,不再對她抱有什麼希望。
我今天坐在這裏,是要想好我以後的出路。
那個家我是不能再待了,離高中報名也隻有兩個多月的時間,我要盡快想辦法賺錢。
報名費七百,我聽人說高中有宿舍,可以住學校,我不知道住宿費多少但肯定不便宜。
我算來算去,把掙錢目標定在兩千塊。
兩千應該夠我一學期的花銷,大不了我少吃點,等放了寒假我又出去打工掙下學期的生活費。
一邊打工一邊讀書,是我當下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但是說得容易,兩千塊我要去哪裏掙呢。
一個十五歲的孩子,都沒成年,不知道哪裏肯要我。
「雯雯呀,都要天黑了,你怎麼還不回家啊?」
是李奶奶,曉燕的嬢嬢。
「沒事兒,我坐會兒就回去,曉燕咋樣了,我很久沒看到她了。」
「她呀,在市裏麵上班,放假才回來看哈我。」
對了!小鎮上沒什麼工作機會,我可以跑去市裏麵。
還可以提前去市一中轉轉,看看我即將要讀的學校。
說幹就幹,我告別李奶奶回到家裏麵,將我攢了好幾年的零花錢拿了出來。
我回家的時候家裏一個人都沒有,今天是周五,每個周五他們都會回陳陽奶奶家吃飯。
這倒是方便我拿東西。
我簡單的收拾了兩套夏天的換洗衣服,將零碎的紙幣小心的放在書包最裏麵的口袋裏。
說是幾年的積蓄,其實隻有不到六十塊錢,還是我偷摸一塊一塊藏起來的。
就這樣,我趁著夜色離開了我生活多年的地方。
離開了我從小長大的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