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睜開眼睛,眼裏多了一抹堅定,她輕輕推開林五穀,“五穀,你把和離書簽了吧,我該回去了。”
“阿秀,我不讓你走。沒了你,我、我不能活。”林五穀很少說情話,如今當眾說出,他的耳朵尖都紅了,但眼裏已溢滿了淚。
程秀心臟顫抖到五臟六腑,這時丫鬟又說了,“小姐,您不跟姑爺逃荒,對您和姑爺兩人都好......”
林小麥暴躁了:【這丫鬟怎麼回事?她都沒想過,萬一城破,她家小姐的遭遇會多慘麼?三哥,你趕緊把她請出去。】
不用她說,林五穀便已沉下臉,“做丫鬟的倒管起主子的事兒來了?滾出去!”
丫鬟一噎,也不再客氣,手一揮,兩名打手上前一步,“小姐,走吧。”
這是要強行把人帶走了?
林五穀眼眸陰沉,“大哥、二哥、四弟......”
林家的男人,全都操起扁擔或者木棍,圍攏過來。
林五穀自己也從木板車那兒抽出一把鏽跡斑斑的大刀,“你們是自己滾,還是我們請出去?”
倆打手對視一眼,眼神有些退縮,“把小姐放了。”
林五穀很是強勢,“回去告訴我嶽父,阿秀跟我走了!”
丫鬟有些急了,“小姐,你也是這麼想的麼?你走不動,隻會成為姑爺的累贅......”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林五穀一腳踹倒。
“老子生平第一次打女人,快滾,別逼老子第一次殺人!”
他眼神殺氣騰騰,丫鬟打了個寒顫,怕了。
可她沒把小姐帶回去,老爺也會打死她的啊。
橫豎是死,她也不管不顧了,“姑爺,小姐她懷孕了啊。她大著肚子,路上缺衣少穿,會活不下去的。我家老爺也是心疼小姐,求您行行好,放了小姐。”
她這一番話,讓林家人都震驚了。
“秀兒懷孕了?”
林五穀也佯裝才得知,臉上的神色,也從錯愕到驚喜,“阿秀,是真的?”
程秀蒼白的臉浮現一抹紅暈,羞澀地低下頭。
“你怎麼不告訴我?”
程秀聲如蚊呐,“我原先也不知,昨日回家我暈倒,爹給找了大夫。”她抬頭,看了林五穀一眼。
夫君怕是歡喜壞了吧?
可惜啊,這個孩子來得不太是時候。
程秀心裏針紮似的地疼,“夫君,小玉說得對,我跟你走,隻會牽累你......”
“阿秀,別說傻話。”林五穀目光灼灼,“你是我與同甘共苦的妻,我若棄你不顧,與秦獸何異?”
他握住程秀的手,“你放心,我會保護好你和孩子的。”
程秀內心在天人交戰,樊氏過來了,握著程秀另一隻手,“若蠻夷兵真的打來,女子隻有被糟蹋的份。要走啊,孩子。你不是累贅,是我們林家的寶,我們全家都會護著你,緊著你的。”
程秀一想到自己被蠻夷兵玷汙便不寒而栗,原本就搖擺不定的心開始往這邊靠攏。
在大嫂懷裏的林小麥,朝她揮舞著小手,小腿也不斷踢動,“三嫂,看我看我。”
她咧開小嘴,對程秀甜甜一笑。
溫氏也會來事兒,“三弟妹,你看,小妹對你笑了。”
馮氏撇撇嘴,“大嫂,你也太不著調兒了些。小麥還沒滿月呢,她怎會笑?”
“二弟妹你看。”
溫氏把林小麥抱近,扯開了些繈褓。
林小麥笑得甜蜜,亮晶晶的口水,也從嘴角流出。
“呀,真的呢,娘,你快看!”
林家人全都圍了過來。
孩子們在起哄,“我看到了,小姑笑了。”
“一邊待去,讓你們三嬸好好瞧瞧。”
林五穀把熊孩子趕走,拉著程秀到了跟前。
程秀怔怔地看著粉嘟嘟的林小麥,一顆心都要化了。
溫氏借機說,“三弟妹,你還沒抱過小麥呢。”
“她叫小麥嗎?”程秀臉上全是溫柔,纖細的手指,輕輕撫摸她粉、嫩的小臉,“不是有個習俗,孕婦不能抱小孩兒麼?”
樊氏道,“沒事兒,我們小麥是個福寶寶,你抱抱她,她會給你帶來好運。”
程秀瞧著這軟軟糯糯的小人兒,實在喜歡得緊,便抱在了懷裏。
林小麥很賣力地笑著,露出粉粉的牙床,眼睛彎彎似月牙,甚是可愛。
小手暗地裏貼著程秀的胸口,給她輸了點力量。
別人沒留意,樊氏卻看得真切,心裏對閨女又愛又憐。
林五穀湊上來,“阿秀,咱倆的孩子,定會跟小麥一樣趣致。”
程秀嘴角含笑,滿臉散發出母性的光輝。
“那你再想想,若是你不走,蠻夷兵將你剖開,把咱們的閨女生生從你肚子裏扯出來......”
這番話,令所有人齊齊變了臉色。
林小麥都差點要吐了。
三哥,你是會形容的!
“夫君,不要再說了。”程秀光想一下那個場麵就肝腸寸斷,急聲打斷他,“我跟你走。”
她決定了,就算是死,一家人也要死在一塊兒!
“小玉,你們回去告訴我爹,路是我自己選的,若有不測,也是我命該如此,我無怨無悔,請求爹爹能原諒我的不孝。若有來生,我再報答爹娘的恩情。”
她跪下,朝著娘家的方向,磕頭。
林五穀也跟著下跪,磕頭。
樊氏道,“回去告訴程老爺,我林家,定會傾盡全力,護程秀周全。”
林家人上下一心,且自家小姐意已決,丫鬟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用了,默默把手裏的包袱遞給程秀。
程秀不要,“我愧對爹娘,我不能再拿他的錢。”
包袱裏有錢,是她爹攢了大半輩子積蓄的三分之一,她還有兩個兄弟的,她不能拿。
丫鬟勸她,“小姐,路上艱難,你也有了身孕,這錢你得留著傍身。”
“好小玉,我真沒臉要。你們回吧。”
程秀滿心愧疚,死活不肯要。
林小麥揮舞著小手,咿咿呀呀的,【三哥,你讓三嫂把那個錢拿了吧。不然那兩壯漢會殺了小玉,帶著錢遠走高飛的。】
林五穀心頭一跳,看向那倆壯漢,正好捕捉到他們眼裏的貪婪。
如今這世道,掙錢艱難,他倆做打手,一年下來,也不過掙個十幾二十兩。
一百兩,一人分得五十兩,足夠讓他們心起歹念,鋌而走險了!
林五穀顧不上多想,忙把錢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