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馮老太當她被嚇壞了，也不好說她什麼，隻是心疼孫女，“可憐我小乖乖生生餓了一日，她也不哭不鬧，那麼的懂事、乖巧，稀罕死個人。”

樊氏捶著胸口，“娘，你莫說了，你說了我都想捶死我自個兒。”

林小麥的手劃拉半天，才摸到她娘的臉，【娘莫哭，我隻一點點餓，我不是很餓的。】

這小人兒越懂事，樊氏越自責，強忍的淚水撲簌簌往下掉，摟著閨女親了又親。

“好了，你趕緊喂孩子，再來喝。”

馮老太把雞湯放桌上，先盛了一碗出來給兒媳。

別看雞湯有一大盆，老大這一房有十幾人，一人喝一口都不夠。

但孩子們都很懂事，若不是先裝些出來給樊氏，他們互相謙讓不肯喝，反而會剩下。

林小麥也是餓狠了，埋頭嘎嘎直炫。

炫完還不忘渡些力量給她親娘。

樊氏感受到絲絲縷縷的暖流彙入體內，忙碌一天的疲憊消失殆盡，渾身都有勁兒。

她低頭親著懷裏的小家夥，隻覺得怎麼愛這孩子都不夠。

林小麥咧了咧小嘴，似笑非笑的，還打了個奶嗝。

馮老太瞧著眼饞，“哎喲喲，我的小乖乖會笑了？快讓奶瞧瞧。”她伸手去抱過孩子。

底下的兒孫都興奮地嘎嘎叫。

“小姑會笑了？”

“奶，讓我看看小麥。”

在林小麥的視野裏，一顆顆腦袋擠過來，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姨母笑。

“小姑，你笑呀。”

“小妹笑一個。”

林小麥很努力地彎了彎嘴角。

“笑了，真的笑了，小姑笑了。”

“小麥才幾天大就會笑了！”

大孩兒、小孩兒都在歡呼，仿若遇到了天大的好事。

周圍點了火把的，火光映出孩子們燦爛的笑臉，將全家人即將離鄉別井的迷茫和惶恐衝淡。

馮老太不樂意了，孫女被這麼多人圍著，她都看不到，便開始趕人，“好了，囡囡要睡了，你們也趕緊吃飯。”

林小麥打了個打哈欠，強撐著困意，小手劃拉著，按在老太太的心窩處。

雖然老太太身體很好，但體力終歸不比年輕人，這逃荒之路長著呢，她也得給老太太輸點兒力量才行。不能多，就一點點，不能讓她發現。

樊氏的身體太虛，當時又血崩，她就給輸多了些。

也是悄悄兒的輸，樊氏頂多感覺身體有些暖，應該不會起疑。

即便是覺得奇怪，也不會想到她身上來。

她給馮老太輸完，力量又耗了大半，更累了

馮老太這時感覺心臟處暖烘烘的，像是被火烘著，她正覺得奇怪，見乖孫女頻頻打哈欠，便將疑惑拋開，“小乖乖，奶哄你睡。睡吧，睡吧，乖乖睡咯。”

她輕輕晃動，林小麥在她懷裏昏昏欲睡，【奶奶，我給你輸了些力量，你就不會因為力竭跑不動，而被蠻夷兵殺害了。有我在，你一定會長命百歲噠。】

馮老太初時以為是哪個小兔崽子喊奶奶，她沒在意，但是，越聽越迷糊。

什麼力量？

什麼蠻夷兵？

她困惑，環視四周，孩子們都在吃飯，沒人靠近她啊？

到底誰在說話？

難道她老糊塗，魔怔了？

馮老太腦瓜子嗡嗡的，目光落在林小麥身上。

小家夥眼睛半閉半睜，吧嗒著小嘴，懶洋洋的。

這幾日，她長開了些，再也不是皺巴巴的樣子，小臉紅潤，粉雕玉琢般的，瞧著就讓人稀罕。

定是自己添了孫女太歡喜，耳朵出毛病了。

馮老太正說服了自己，可那道奶呼呼的聲音又來了，【奶奶抱得好舒服呀。我上輩子是個孤兒，還沒人對我這麼好過呢。】

啊，這......

馮老太驚駭地瞪著懷裏的小不點兒，心裏如狂風過境亂七八糟，理不清一點兒思緒。

她這回聽得很清楚，對方喊自己奶奶！

她身邊沒有其他人，除了這個小家夥，還能有誰！

這是個什麼情況啊，天老爺！

才出生沒幾天的小嬰兒，居然會說話！

說出去，誰不說她瘋了？

不對，不能說出去！

這是她的孫女，得瞞著！

瞞著所有人，不管是家人還是外人！

馮老太捂了捂砰砰直跳的胸口，又想起林小麥方才說的話。

她上輩子是個孤兒，沒人疼沒人愛......

哎喲，這小不點兒，真的好可憐。

或許閻王爺也是憐惜她，才沒讓她喝孟婆湯，便帶著記憶托生到自己家吧。

再讓自己聽到她的心聲，好讓自己心疼心疼她，對她好。

沒錯兒，一定是這樣的！

馮老太想通透了，一拍大腿，“小乖乖，你別怕，奶疼你。”

林小麥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得一跳，還沒等她睜眼，一個吻便輕輕地落在她臉上，她嘴角揚了揚，又安心地睡去。

......

林家人吃完晚飯，已是大半夜。

孩子們睡去了，可大人們還在忙。

四周插著火把，林老漢三兄弟還在安三輪手推車的輪子，牛車的車廂已經做好，就差安窗簾了。

林青山幾兄弟在劈柴、備水，樊氏與馮老太將大米磨成漿，做成蒸糕。

這些都是路上吃的用的，都得準備好。

等把車裝好，再把東西堆上車，天也蒙蒙亮了，才抽身出來吃早飯。

煮的是稀粥，就著點兒蘿卜幹吃，大家都吃得很香，孩子們還把碗都給舔幹淨了。

以前從未吃過早飯，有這一碗熱粥墊肚，全身暖融融的，很舒服。

天一點點亮起，林老漢拿香紙，去墳頭拜祭下祖先。

他一打開門，看到門口聚集了許多村民。

昨日裏正得知要打仗的消息後，告訴了全村人。

可大多村民都不相信，或者都舍不得離鄉別井，因此全村除了裏正、林老漢和他四叔公，其餘的沒打算逃。

但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聽說林老漢家今日要走，便都過來看看。

有個漢子遲疑著問，“老林，你們真要走啊？”

林老漢道，“我家全是小子，萬一征兵，得去掉大半，不走不行啊。”

“真的會打仗嗎？”

“這事兒誰也說不準。我家三兒是聽到這麼個風聲，你們不可造謠亂傳，不然會害死人的。”

“老林，你莫擔心，損人不利己沒人會做的。”

林老漢還要說什麼，馮老太出來提醒，“天兒不早了，該去上香了。”

林老漢說，“再等等溫氏幾妯娌。”

昨日下晌，溫氏幾妯娌便回娘家告知這一消息，晚上都沒回來。

馮老太抿了抿無牙的唇：“她們不一定還回咱這兒，你讓青山、綠水他們幾個，看開些。”

林老漢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