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小麥在房間內慢慢把腦子裏的記憶理清，也是又驚又怕。

她投胎之前，閻王爺在她額頭點了一下，她當時還奇怪來著，現在想來，他是給她送了金手指，讓她知道許多人的命運。

就好像看了一本書，提前知曉了劇情。

記憶裏，她三哥回來找她爹商量逃亡，她爹不同意。五日後，南蠻王兵臨城下，她三哥戰死，一家人也死的死散的散，沒了一半。

僥幸活下來的，慌不擇路地逃到深山老林裏。

而樊氏生她時元氣大傷，沒有奶水喂她，又在混亂中被摔傷過，她進入山裏不出三日便夭折了。

所以不走，她會死！

麻蛋，她這麼好的人，居然活不過十天，死得也太冤了吧？

樊氏推門進來，便見閨女扁著小嘴，委屈巴拉要哭不哭的，以為孩子餓了，忙掀起衣服就要喂奶。

林小麥一雙小手抵著“飯碗”，哼哼唧唧：【娘，蠻夷佬要打過來了，我就要死了，哪還有心思幹飯啊。】

什麼？！

樊氏大驚失色。

她不明白閨女在講什麼，但“死”這個字眼刺痛了她。

閨女會死！

她慌得不知該怎麼辦，隻本能地抱著閨女就往外跑。

已和族人商量完的林老漢剛好匆匆而至，差點和妻女撞個滿懷。

“當家的，我有事要和你說。”樊氏決定和他說自己能聽到閨女心聲的事。

但林老漢很急，“我有更重要的事，我先說。”

於是，他把老妻拉到房間裏，把決定逃亡的事說了一遍。

林小麥眼前一亮，三哥也得到了這個消息？

太好了！

樊氏看著丈夫的嘴唇開開合合，人震驚在了原地。

蠻夷兵就是閨女說的蠻夷佬吧？

老三偷聽到縣令與師爺的談話，知道他們要打來了，可閨女又是怎麼知道的？

而且，閨女會死？

樊氏生生打了個冷顫。

林老漢見她神遊太虛，無奈停下，“孩子他娘，你可有在聽？”

“在、在聽。”樊氏回過神，感覺臉上冷冰冰的，她一摸，全是淚水，手也在抖。

“當家的，我聽到了，我這就去準備。”

“孩子他娘，你別慌。”林老漢拉住她，“你帶著幾個兒媳，做些幹糧路上吃，再去整理各自的衣物。我帶兒子做車廂、車架、裝水的竹筒什麼的，咱最遲明日就得走了。”

“那......”樊氏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要告訴我娘家和各個親家嗎？”

林老漢道，“這件事兒外邊沒有半點風聲，說出去不會有人信的。若是有人使壞，捅到縣太爺那兒，要抓咱老三，那就完了。”

“可若兒媳婦回頭恨我們，咋辦？”

林老漢也犯了難。

每個人都有父母，明知道家人有危險而不去提醒，那也是無情涼薄的。

可若是告訴他們，走漏了風聲，兒子要被責罰，那怎麼辦？

林小麥著急：【哎呀，爹，娘，這件事處理起來也簡單，讓三哥回去辭掉差事，他便不再是衙門的人，即便我們逃荒，縣太爺也懶得理會。再有，讓各位嫂子隻告訴各自的爹娘，不要往外傳播，等消息走漏，我們都逃遠了。】

林老漢夫妻的耳邊響起老閨女奶呼呼的聲音，心裏十分震撼，卻又都低頭，裝作在沉思的樣子，不想讓對方看出異常。

“孩子他娘......”

“當家的......”

夫妻倆同時出聲，卻又住了口。

“當家的，你先說。”

“我想到一個折中的法子，你跟兒媳們說好，此事隻能告訴自己最親近的人，他們信就一起走，不信就算了，咱不勉強，也不要往外說。”

樊氏眼眸微閃，“當家的，我也是這麼想的。”

“那成，你去跟她們說吧，我找三兒還有事兒。”

林老漢又急衝衝走了，樊氏捂了捂胸口，把林小麥抱在懷裏，臉貼著她的小臉。

隻要一家子逃了，娃兒的命就保住了吧？

林小麥一覺醒來，已是大晚上。

屋裏一燈如豆，兩個侄兒趴在床邊都睡了，小的那個頂多才四歲，掛著兩管鼻涕。

一家人都在拆家當，叮叮咣咣的響，還有婦人的哭聲隱約傳來，也不知是自家的，還是隔壁。

林小麥肚子漲得難受，她想方便！

然而，她一動，屁股上一熱。

拉臭臭了！

完了她兩腿間一股溫熱，尿了。

啊啊啊！

為毛她總是控製不住！

林小麥難受，張嘴哇哇大哭。

大人們沒來，倒是把兩個侄兒吵醒了。

“二哥，可能小姑餓了。”

“不著急，我看是不是拉了。”

照顧慣弟弟的林南是有些經驗在的，他揭開繈褓一看，“果然是。”

他就著臟尿布給林小麥擦了屁屁，然後換上幹淨的裙子。

林北拿來幹淨的尿布墊在林小麥的屁屁下。

林青山四個兒子，取名兒“東南西北”，這兩個是老、二和老四。

兄弟倆分工合作，配合得很好。

林小麥一陣心酸。

在她的記憶裏，除了大侄兒林東，其餘的孩子全都死在了戰亂和饑荒之中，這兄弟倆也沒幸免。

好在她來了，她一定要改變他們的命運！

......

林家人一直忙到月上中天，把東西都收拾好，才得以喘口氣。

馮老太端了一盆熱氣騰騰的雞湯過來，喊樊氏用飯泡著吃一大海碗，回頭好有奶喂孫女。

“這是老、二家唯一的生蛋雞，帶不走，隻能殺了。放了一大鍋水燉，一人嘗一點兒。”

老太太有三個兒子，大兒子是林老漢，二兒子林原，娶妻王氏；三兒林風的妻子頭胎難產一屍兩命，他從此而後未再娶妻。

十年前老太太就做主給兒子們分了家，她憐惜老三孤苦伶仃，便跟他一起過。

但樊氏要給閨女喂奶，顧不上吃。

馮老太說她，“你先吃，孩子餓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

樊氏紅著眼，“娘，我忙著幹活兒，囡囡大半日沒喂了。”

“你說什麼！”馮老太怒氣上頭，“你為著收拾那點破家什，你讓我孫女餓肚子？”

被婆婆指責，樊氏越發難受，“我怕來不及，蠻夷人打來......”

閨女說了，蠻夷兵要是來了，她會死的！

她得快些收拾好，這樣一家人天不亮就能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