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楚雲月，你又發哪門子的瘋？”

為白依柔撐傘的周立淵冷著臉道：“是本王要同你絕交，又是本王要帶依柔進宮，你何苦為難於她？”

宮人的議論周立淵也聽見了。

未來的太子妃楚雲月一心都在他的身上。

他越是不假顏色，蠢貨楚雲月就越想討得他的歡心。

今日他不過略施小計，楚雲月便鬧著要進宮退婚。

那些亂嚼舌根的人說錯了。

哪裏需要他巴著未來的太子妃！

太子妃本來就是他——禹王的。

白依柔果真知他，懂得跟進宮。

隻要他們倆繼續聯合起來多加刺激，不愁今日這位蠢笨跋扈的安沛郡主不做傻事。

周立淵說完， 便等著楚雲月如同往常，既扭捏又苦苦哀求於他。

卻見渾身濕透的楚雲月冷漠轉過臉去，眼裏全然看不見他一般。

周立淵一頓，拿傘的手一歪。

雨淋到了白依柔身上，她一顫。

禹王全然沒有察覺，隻是對著那抹纖細的身影道：“楚雲月，依柔自幼養在順天長公主膝下，雖為表妹，勝過親妹。”

“你懷疑她拿了本王送你的玉佩，便讓她這麼熱的天下跪。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自小身子就不好，如何能在大太陽底下跪那般久。”

“本王不是一意維護依柔，隻是沒想到你在我麵前溫順可愛，私底下卻如此磋磨姐妹。”

“你居然有兩副麵孔，本王深覺你表裏不一。且你我身份本就有異，趁早絕交無疑是最好的。”

“你便是有任何不滿，衝著本王便是。依柔她是無辜的。”

楚雲月仍是背對著他們。

周立淵不耐道：“你是啞了不......”

“好吵！”楚雲月依舊跪著，身形堅定，淡淡道，“絕交之人，我當他是死的便罷。”

語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周立淵一頓，臉色難看至極，這倒貼貨竟然嫌她吵？還敢當麵咒他死？

楚雲月今日是怎麼了？

從前恨不得從周立淵身上解讀出一本書來。

方才楚雲月不過晃了晃身子，突然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竟然會對一心癡戀的禹王殿下口出惡語。

白依柔心中疑惑，看著周立淵麵如菜色，頓時不敢說，立淵哥哥，你的傘歪了。

雨中，高閣之上，一襲明黃鳳袍的女子溫柔道：“阿月從前糊塗，總算有了幾分長進。”

“石嬤嬤，帶安沛郡主去換身衣裳。”

身穿褚色長袍的石嬤嬤領命，來到楚雲月的麵前，為她打傘：“郡主，聖上同意召見你了。”

好久沒有人這般稱呼她了。

楚雲月迷茫看向來人：“你是？”

“郡主，這都跪糊塗了，老奴是皇後身邊的石嬤嬤。”

“你們還不快扶郡主起來。”

“郡主，請隨老奴來。”

石嬤嬤不是已經隨先皇後撞在她的靈柩上，去了嗎？

她果然是重生了。

搖搖欲墜的楚雲月渾身沒有力氣，被兩位宮女扶起，往偏殿而去。

白依柔想要跟上：“姐姐......”

石嬤嬤跨過一步，攔下她：“白小姐，留步。”

白依柔咬唇。

憑什麼？楚雲月這樣的蠢貨生來卻擁有一切。

但她卻隻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皇城隨意一個婢子都能給她眼色看？

周立淵回神，完全不在意白依柔的怨恨神色，上前一步亦要跟隨。

石嬤嬤低頭對著他行禮道：“禹王殿下，請自重。”

什麼自重？

白依柔提醒道：“殿下，姐姐這是......要去更衣。”

周立淵冷哼一聲，看了楚雲月一眼，獨自撐著傘，離去。

留下白依柔一人，被殿前侍衛冷眼看著。

似乎在猶疑要不要將她叉出宮去？

這時，一位宮人匆匆而來：“白小姐，殿下有請。”

周立淵沒有離開，他站在門廊下，望著煙霧之中難掩輝煌的金鑾殿。

“方才本王不是故意拋下你的。需得如此，否則旁人難免會誤會你我。”

“楚雲月也不會著急要退婚了。”

“依柔，你身子都濕了。快擦擦。”

白依柔接過下人遞來的棉布，柔聲道：“殿下，依柔都明白。”

“一切為了殿下的偉業，這點委屈算不得什麼。”

“隻是，殿下，你有沒有覺得今日的姐姐，好像哪裏不一樣？”

之前的楚雲月，連太子妃都不想當，一心想要嫁給禹王，哪裏會對殿下這般冷漠？

周立淵沉著臉，死死盯著楚雲月的身影：“早晚有一天，他們都會跪在本王的麵前。乞求本王饒過他們！”

“到那時，楚雲月便是想當本王的通房，本王都不一定願意。”

楚雲月雖又蠢又笨，但那副好皮相，確實少有人能匹及。

見白依柔神色一變。

周立淵立刻道：“依柔放心，在本王心中，什麼女人都比不過你。”

白依柔遂羞紅了臉，低下頭。

周立淵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他生得這般好，太討女人喜歡，有時候也是一種麻煩。

*

偏殿中，宮女備好熱水為楚雲月淨身。

紅木雪中玉梅屏風上掛著一身翠碧色蘇繡玉蘭百褶裙，上襖繡著蝴蝶，栩栩如生，是皇後娘娘一貫會為她準備的樣式。

華美而精致。

上一世的今天，她在雨中跪了許久，正是石嬤嬤為她換上的衣裳。

楚雲月記得，因為她開口要求換上了另一身白色繡芙蓉的樣式。

那是禹王一向喜歡的款式。

白依柔總是這般穿著，清麗宛如水中芙蓉，我見猶憐。

但楚雲月生來容貌馥鬱，瑰姿豔逸，並不適合這般寡淡裝扮。

“郡主，皇後讓老奴勸勸您，便是有什麼想要的，還是換個日子為好。”

“南疆告急，陛下正是不喜之時，難免會對郡主嚴厲苛責了些。”

“郡主素來金尊玉貴，何必急於這一時去撞那南牆？”

“在外頭跪了三四個時辰，順天長公主若是知道了，該有多心疼？”

上輩子的楚雲月一心隻記得禹王在今日因一塊玉佩，要跟她絕交的話，出口便道：“母親眼裏隻有白依柔那個小賤人，哪裏還會心疼我？”

“石嬤嬤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今天有急事，一定要見到陛下。”

電光火石之間，楚雲月開口道：“石嬤嬤，代我多謝皇後娘娘關懷寬慰。”

“娘娘雨天總是腿腳不適，還請石嬤嬤多加代為照顧。”

石嬤嬤一愣，平常混不吝的安沛郡主今日倒是有幾分孝順。

“郡主有心，老奴必將您的心意告知娘娘。”

“石嬤嬤，我想換另外一身，可以嗎？”

楚雲月指著角落一身朱色玄領深衣，繡著山茱//萸的圖樣。

山茱//萸，代表富貴吉祥，驅邪逐惡。

她於那對渣男賤女萬般折磨之中，今日重生，不就是要驅邪逐惡，重新拿回屬於她的一切嗎？

往後餘生，富貴吉祥。

石嬤嬤點頭，望著麵前姿態堅定、眼神清澈的少女，笑著點頭親自為她換上。

朱色愈發襯得少女豔//照宮廷，華容婀娜。

石嬤嬤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一步一步，走向大殿高階之下。

她跪下，高抬雙臂行禮，沉穩而冷靜道：“陛下，臣女楚雲月，懇請陛下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