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3

陸東延幹咳了一聲，“朕走南苑的路過來的。”

景明公公的臉上還是有些狐疑，卻不敢再問，恭恭敬敬的行禮。

“奴才是來給茉兒姑娘送治療臉上傷疤的藥。”

說完景明公公還看了陸東延兩眼，陸東延的眉頭擰得很緊，良久他才吩咐。

“朕已經給茉兒上過藥了，藥你拿回去吧。”

景明公公渾身一僵，隻得行禮退下。

一直把陸東延送到門口，我心裏都泛著甜滋滋的光。

可是沒等到第二天，我就被狠狠地打了兩巴掌。

陸東延下旨封了四妃。

是禮部尚書，戶部侍郎，兵部侍郎，護國將軍的女兒。

都是朝臣中的中流砥柱。

我的心裏像是要被捂得窒息，明明昨晚，他還牽著我的手，眼神那麼真摯得不似作假，裏麵盛滿了我。

今天就......

我拚命捂著嘴，不想讓自己哭出來，臉上觸碰到一片清涼，是昨天他親手給我塗的藥膏。

都是假的......

想要把那個藥瓶砸掉，到了手上卻終究是舍不得。

一堆人突然衝了進來，是太監和侍衛

他們直接把我按在了地上。

我的視線被泥濘糊住，隻隱約看見了一雙紅色的金絲繡鞋出現。

那雙精致的繡鞋踩在了我的臉上，正好是我滿是傷疤的臉上。

連鞋底都是用尋常百姓辛苦勞作一年都換不來的精貴物件。

“這就是皇上藏在宮女的醜女，可真醜。”

女子的聲音嬌媚溫柔，我卻連看她的臉頰都不配，被她深深的踩在泥地裏。

剛下過雨的緣故，不少泥進了我的嘴裏，她的腳越來越用力，我的臉被迫更多的陷了下去。

泥抵住了我的口鼻，我的呼吸越來越不順，就在我懷疑我會被禁錮住呼吸，直接窒息而死。

絕望從腳底蔓延，我周茉兒就本是一屆賤民，在這深宮裏，死一個我，掀不起任何風浪。

奴被主賜死，那是殊榮。

心跳越來越緩慢，就在我徹底要昏死過去時，我聽到了宛如天籟的聲音。

“住手！”

04

周圍的人似乎跪了一地，買隻精致的繡鞋也緩緩從我的臉上移了出去。

像瀕死的魚，總算可以見到水，我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盡管我吞進去了不少泥，也顧不得許多，我知道我這個時候低賤得可怕。

還是忍不住去看那個救我的人。

銀白色的鬼刹麵具，在陽光下泛著熠熠的光，明明形同鬼刹，卻是溫柔的光。

他一步步朝著我走過來，雙手就要搭在我的肩膀上，我立馬躲了過去，身子忍不住發抖。

“時將軍，奴婢身上臟，奴婢不配。”

我的聲音抖得厲害，我隻是一個卑賤到骨子裏的賤民，他們隨時一個不高興，我就能立馬送命。

我已經害怕了，我不敢再碰任何一個人。

時湛的手頓在半空，隻是兩個呼吸，他又把我抱了起來，突然的淩空讓我下意識抱住了他的脖子。

烏黑的泥土，帶著腥臭味，打濕在他月白色的袍子上。

我下意識鬆手，他的大手卻貼在我的背上，將我重新攬了回去，他身上熾 熱的體溫一點點侵蝕，讓我滲滿涼意的衣服一點點回暖。

“時將軍是想插手後宮的事嗎？”

聲音不似剛剛的嬌媚，而是尖利得像刀片摩擦。

我這才有機會去看那個將我踩進了泥裏的女子。

她生得極美，瑩白潤透的肌膚仿佛會發光，纖眉朱唇，眼尾上挑，自然而然散發出一種上位者睥睨他人得尊貴氣勢。

“淑妃娘娘。”

時湛的聲音依舊冰冷的滲著玻璃渣，平靜無波的眼直直的看著淑妃。

“你可知皇上為何會對一個宮女這麼特殊？”

淑妃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豆蔻染上的指甲掐的死緊。

“因為周茉兒曾經救過皇上，淑妃娘娘不就是父親有從龍之功，皇上感念您的父親，才成為四妃的嗎？”

“知遇之恩和救命之恩，淑妃娘娘確定要殺掉周茉兒？”

時湛的每一句話都如一把彎刀，插 進淑妃的心裏。

“皇上剛封四妃，還沒確定誰協理後宮，淑妃娘娘確定要在這個節骨眼上，為了這些事，殺人？”

最後這一句話，才是最重要的，淑妃不是蠢貨，她要是在這個時候殺了我，那她跟協理後宮的權利，注定無緣。

淑妃是被人當槍使了。

她的臉色很難看，良久她才長舒一口氣。

“茉兒姑娘，這件事是本宮的錯，本宮像您道歉，這是本宮家裏送來的嶺南的金瘡藥，還請茉兒姑娘不要嫌棄。”

她朝著我行了一個大禮，驚呆了周圍的一眾小廝，連我也詫異的看著她。

等我回過神，我立馬掙紮著從時湛身上下去。

“淑妃娘娘言重了，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不知好歹。”

我立馬給淑妃磕頭，任何時候，主子都沒有錯，錯的隻會是我們這些當奴才的。

淑妃鬆了一口氣，竟然不嫌棄我臟，將我扶了起來。

我低垂著眉眼，“奴婢還有個不情之請。”

淑妃旁邊的太監終於還是忍不住了，“淑妃娘娘不跟你計較就罷了，你個小蹄子還敢提要求。”

我的臉色沒有一點變化，淑妃直接給了那個太監一巴掌，“閉嘴。”

我繼續跪下磕頭，“奴婢想去淑妃娘娘宮裏當差。”

05

我知道了陸東延太多秘密，根本不可能被放出宮，那我隻能留在宮裏繼續當奴才。

淑妃知道我是陸東延的救命恩人，必然會待我不薄，從剛剛的事情還有這些奴才的反應我也看出來。

淑妃是個聰明的人，她雖然被利用了，但能屈能伸，而且審時度勢，見到了宮裏那麼多的爾虞我詐，淑妃絕對是能鬥到最後的。

況且，淑妃名叫蕭詩佳，是整個後宮，唯一一個武將的女兒。

蕭將軍雖然老了，但是在前朝的名聲很大，學習遍天下，連時湛都是蕭將軍一手帶出來的人。

可以說，隻要蕭詩佳不犯滔天大罪，這深宮之中，她絕對有一席之地。

再看到那些奴才對淑妃的擁護，眼睛裏都是極為信服淑妃，她平時肯定是個待下人不錯的主子。

與其不知道以後被扔到哪個犄角旮旯，不如主動出擊，趁著淑妃還對我有些許愧疚，我想要抓住機會。

淑妃也是一愣，沒想到我會提這種要求，她的眼底泛上了喜色。

拉著我的手，“行啊，本宮正愁在宮裏沒個姐妹解悶兒，你能來真是太好了。”

我隻是個賤婢，她竟然與我姐妹相稱呼。

因為她對我，也有利可圖。

我救過陸東延，也很陸東延一起長大，我特別清除陸東延的習性，愛好，他厭惡什麼，淑妃有了我，至少少走一半的路。

蕭詩佳給我安排的是一等宮女的屋子，很是寬敞，還隻有我一個人。

那群太監宮女都是懂眼色的，送來了許多瓜果點心討好我，我也都照收不誤，等他們都走了，我才推開門出去，想疏散心裏的鬱結之氣。

卻看到一個人立在院子裏，夜晚空無一人，靜的可怕，月光下樹影婆娑，像蒙上一層紗，年代久遠的木板踩上去吱呀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