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來得都是猝不及防。
大三那年,我爸公司承包的一個安置房工程項目出了事情。
房子突然坍塌,提前住進去的一戶人家被埋在廢墟底下。
一家三口,死了一個。
政府高度重視,特派專項組深入調查。
最後得出來的結論是,工程師設計的稿紙有問題,承重牆的厚度出了嚴重偏差。
不知道是不是工程師早就察覺出自己的圖紙有問題,在出事的一周前就跑路了。
他不是我爸公司的員工,是別人找來頂替的,隻因為原本的工程師要和妻子去國外過結婚紀念日。
出事後,一夜之間,我爸兩鬢已然夾生著白發。
一堆業主來我爸公司樓下鬧,要求賠償。
我爸傾盡所有財產,盡量安撫到每位受害的家庭。
他一直都很樂觀,說錢沒了,還可以再賺,但良心隻有一顆。
直到一位女人帶著自己丈夫的遺像來我家。
她哭爹喊娘地撕扯著我爸的嘴臉,讓我爸賠她丈夫,賠她女兒的爸爸。
也是她女兒的最後一句話,成了壓死我爸的最後一根稻草。
[叔叔,我爸爸沒了,你賠給我好嗎?]
當天夜裏,我爸從出事工地一躍而下,從此,我的爸爸也沒了。
我媽因受不了打擊,幾度昏迷。
最後大腦受損,變得行動遲鈍,反應癡呆。
擁有一個幸福完整的家庭不容易,毀掉它卻輕而易舉。
我一下子從雲端在上的公主跌落為沼澤汙泥裏的爬蟲。
生活的不幸,鋪天蓋地朝我席卷而來,我被壓得快透不過氣。
房子早就被我賣掉,用來墊付醫院,護工的費用。
剩下的一筆錢,全給了受害的那一家人。
那個女人,在我爸死後,找到我說,別以為一死了之,就能解決事情。
我家必須還得再支付她一筆精神損失費,不然她就是做鬼也要糾纏。
我媽已經受不了任何一點刺激,隻要她一出現,她就暴躁狂怒,從病床上跳下來,四處發瘋亂撞。
我特別害怕哪天再失去我最後一位至親。
直接拿出所有錢,讓她從此以後不要出現在我們麵前。
可是沒有錢的生活無時無刻不在壓迫我。
醫院催促著我趕緊補繳拖欠的住院費,否則就要強製出院。
為了賺錢,我隻能選擇去酒店彈鋼琴演奏。
我不敢讓周逸凡知道。
我背著周逸凡賺錢,他也背著我為我花錢。
他悄悄用自己存放好久的賠償金,幫我把醫院所有的欠款都補齊了,還預交了一年的費用。
他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都知道。
我還知道,他甚至為了我要放棄去國外當交換生的機會。
他從來就渴望能去最好的大學攻讀最好的工程學位。
可是現在,他卻要為了我,放棄自己渴望的一切。
既然,我都深陷沼澤,無力自保,那我為什麼還要把他拉下泥潭,一起淪陷呢。
我想,我必須得做出一些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