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林小小給他打了個電話,他起身出門。
臨走前,他留下一個項鏈,說是我的生日禮物。
他摸著我的臉,說我瘦了,囑咐我要好好吃飯。
我乖乖乖巧巧地笑著蹭了蹭他的手,不舍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看著他離開。
然後打開了日記本。
不知道將來他看到的時候,會是什麼一番表情呢?
我有些期待。
記性差可能是件好事,隻要睡上一覺,不管多麼痛苦的事情都不會再記得。
要說不好,可能就是每天都要重新經曆一次顧淮安對我的殘忍。
譬如說再見到林小小時,她依偎在顧淮安的懷裏,指著我脖子上的項鏈埋怨:
“淮安,那是你送我的東西,怎麼在她身上?”
顧淮安看著我,嘴角不自覺的揚起,滿是惡意:“你不是不要?”
“我不要也不準給她!”
於是顧淮安就從我的脖子上扯下了項鏈。
劃了個傷口,細密的往外滲血。
但還好,我好像習慣了。
隻是默默記下。
有時候我寫日記被顧淮安撞見,他也會問一句。
不過他並不十分在意。
就像這些天裏,我有時難過的受不了了,就會一個人出門,去看看媽媽。
我要死啦,要跟她說一聲,以後,我就不來啦。
有人勸顧淮安:“你做的別太過火了,小心沈念之真的走了,到時候有你後悔的。”
他不屑的笑笑:
“她這個年紀,家裏人都死光了,他能去哪?”
我的媽媽睡在土裏。
在我二十八歲那年,家裏破產,或許是打擊太大,媽媽也得了癡呆症。
她總是渾渾噩噩,不認識我,稍不留神,就不知道去了哪兒。
那也是個冬天,我找了一夜,最後在山道上找到了媽媽。
她膝蓋破了,額頭淤青,手裏握著一方染血的小小佛牌。
那是她三步一跪,九步一拜求來的。
媽媽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終於又記起了我。
她說,寶貝,媽媽不能再照顧你啦。
但媽媽和佛祖說好了,他會保佑寶貝此生順遂,平安喜樂。
可我找不到我的佛牌了。
我想,一定是我弄丟了,惹了佛祖生氣,才會懲罰我讓我這麼難過吧?
我問家裏的阿姨,她說是顧淮安拿走了。
找到他時,他正陪著林小小在湖邊喂鴨子。
我問他要佛牌,他不應我。
“是這個嗎?”林小小縮在他的懷裏,從胸口拿出那方佛牌,笑眯眯的說:“我這些天發了燒,淮安很擔心,他說靈隱寺的佛牌很靈驗,就送給我了。”
“唉,我聽說這是沈姐姐的媽媽拿命求來的,我不想要,可淮安說沾了信徒心血的佛牌才最好,佛祖一定會保佑我平平安安,非要我戴上,我也沒有辦法啊......”
我的腦袋嗡的一下,像是要炸開,死死瞪著顧淮安:“那是我的!那是我媽媽留給我的!你憑什麼送給別人?”
顧淮安扯了扯嘴角:“我都拿了好幾天了,你才想起來,也不見得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我瘋了似的去搶,顧淮安把林小小護在懷裏,眼裏露出不耐煩地神色:“你鬧夠了沒?明天我去給你買個一樣的就是,反正......”
“你睡一覺也就分不清了。”
他揮手,我身上沒力氣,被他推倒在地上。
顧淮安眼裏有一瞬間的慌亂,想要扶我,又被林小小拉住:“她演戲呢。”
她的臉被我撓了一條血痕,氣壞了,把佛牌摘下握在手裏,惡狠狠地問我:“想要?求我啊!”
我爬不起來,頭痛的眼睛都快要看不見了。
我想我是真的要死了。
我不想就這麼孤零零的死掉。
我想要媽媽陪我。
“我求你,把媽媽還給我好不好......”我掙紮著跪在地上,一下一下地向他們磕頭。
湖邊的人都看過來。
他們大概是覺得我瘋了吧,就為了一塊佛牌,就鬧成這樣。
顧淮安眼裏閃過一絲不忍:“你發什麼瘋,起來!”
可我看不見,也聽不見了,隻是不住地磕頭:“你還給我好不好,我和顧懷安離婚,我把他讓給你......”
林小小得意極了,終於施舍似的要把佛牌丟過來。
可顧淮安的臉瞬間冷的陰沉,一把奪過佛牌,咬著牙問我:“離婚?”
我揪著他的褲腳,討好的扯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嗯,淮安,我不會打擾你們了......還給我好不好......”
“沒有它,我會死的......真的......”
“那你就去死吧。”
顧淮安揚手,佛牌落進了湖裏。
我尖叫一聲,瘋了似的爬起來,朝著湖水就要跳下去,卻被顧淮安一把死死扯住。
他雙眼通紅,指甲深深的陷進我的脖子裏:“沈念之,你在威脅我?你以為我會在乎你死不死?”
“你這輩子,活是我的人,死也......”
一滴血突然掉下來,砸在他的手背上。
緊接著大股大股的鮮血從我的眼裏,嘴裏,鼻子裏滾落下來。
可我感覺不到疼了,我隻覺得我活下去的唯一念想被冰冷的湖水吞沒,不停的掙紮著,撕咬著。
日記本從懷裏掉下去,落在地上,翻在今天寫的那一頁。
【24年2月6】
【我好像快要死了。
還是和他離婚好了。
其實我不想的,好希望能一直陪著他。
但他會難過吧,我不想拖累他。
淮安,再見啦。】
我終於支撐不住,直直的倒向地上。
“念......念念,你怎麼了......”顧淮安將我死死摟緊懷裏,跪在地上,發出絕望地嘶吼,“叫救護車!”
豆大的眼淚一顆一顆的砸在我的臉上,他無意間看到了日記上的內容,忽然像個無助的孩子,痛苦地哀嚎著,一聲又一聲。
真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