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裏到處都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一個小護士急匆匆從我麵前跑過,停在了邵悅跟前。
當時我們那輛車上三個人,兩個現在都已經蓋上了白布,就她還好好站在那兒。
除了之前額頭留下的燒傷,其他地方甚至連一個擦傷都沒有。
看來那個神婆倒是精明,也有幾分本事。
明明看得見我卻裝看不見,還給兩個今天本來都會死的人換了命格,既賺了錢還兩邊都不得罪。
而在那邊,小護士不知道跟邵悅說了什麼,她亢 奮得把臉都給漲成了豬肝色,激動的樣子像是要把她的好消息公布給全世界的人:
「我就知道!什麼天道?!」
「有錢能使鬼推磨,錢道才是王道!」
她狠狠扯下脖子上掛的東西,我才看清原來是個三角形的紅符。
邵悅把它捏在手裏,興奮得恨不得把它懟到麵前小護士臉上。
「車上四個人,就我沒事!就我沒事哈哈哈......」
「俞凡那個爛人,當初是他把我拉下水的,現在他在外麵找別的女人不說還敢吞我那份錢,弄不死他!我就知道我那麼多錢沒白花!」
小護士因為她那癲狂的模樣無語一陣,想說什麼又被她打斷,最後基於職業素養不得已朝她喊出來:
「這位女士,剛剛那場車禍送到醫院搶救的隻有兩名男性!」
「您如果當時也在車上的話最好去做個全麵檢查,這是對您自己的安全負責!」
邵悅還在高度亢 奮,聞言一把揮開她:「我花了錢的,有人已經替我死了,我屁事都不會有。」
「那個神婆說了,這次出事之後我的劫難就徹底結束了,老子那麼多錢可不是白花的。」
「等等,你說什麼?隻有兩個男的?那聶時安呢?」
她臉色一僵,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急匆匆地往急救室那邊走:「你們可別想私藏,聶時安那屍體我可還有用處的。」
都這時候了,還想著把我賣個好價錢。
小護士被她的話搞得莫名其妙,慌忙跟上去要拉住她,可手隻是伸出去還沒碰到她,邵悅竟就直挺挺向前倒去。
現場的醫生護士手忙腳亂好一陣把她也送進了手術室。
我進去時,醫生正好在宣布她搶救失敗的消息:
「死者女性,年齡職業不詳,死亡時間是2023年12月26日下午五點五十五分,死亡原因是車禍引起的脾臟破裂。」
正好對上我任務列表上的時間。
我一低頭,正好對上邵悅因為震驚和恐懼不停轉動的雙眼。
可是對此,醫生護士們好像都看不見,動作麻利地收拾好東西走了出去。
門才關上,又在下一秒被打開,另一批全副武裝的人走了進來。
我朝打頭那個點點頭,他擺開帶來的手術用具,朝自己身邊的人們宣布:
「那麼,我們這邊的器官摘除也正式開始吧。」
「心臟,脾胃腎,眼角膜,有用的可都別放過。」
「哦對了,麻藥今天就用不上了,吳護士有辦法。」
他話音剛落,「護士」們有序走上前給邵悅的四肢和頭綁上束縛帶。
詭異的「簌簌」聲響起,一團奇怪的「肉塊」騎上了邵悅的脖子。
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沒有四肢隻剩軀幹和頭顱的人,張開黑洞洞的嘴,朝她額啊額啊地怪叫著。
正是那名「吳護士」。
她說不了話,我就走上前給邵悅熱情介紹:
「邵悅,睜大眼睛看看,不會連老同學都不認識了吧。」
她叫吳崢榮,是邵悅從貧困地區考出來的一個大學同學,也是她親自參與拐賣的第一個人。
被邵悅以做兼職的名義拐騙到校外,賣到國外采生折割做了乞丐,又因感染得病慘死街頭,最後屍體被隨意拋棄在一個臭水溝裏。
除了她,還有不少女生被邵悅所在的集團拐賣,販賣到大山深處或是國外,抑或是圈養起來當做活體器官庫,各種手段層出不窮。
邵悅驚恐睜大眼睛想要大叫,吳崢榮瞅準她的下巴用頭狠狠砸了下去,一下接一下,盡情舒瀉恨意。
「??、??、??......」
寂靜的手術室裏回蕩著規律又詭異的聲響。
不一會兒,邵悅整個下頜被砸得稀爛,已經沒辦法發出一點聲音。
我彎腰跟她已經呆滯的雙眼對視:「好好受著吧,大戲還在後頭。」
後退給其他同事騰出位置,到此我這次任務徹底結束。
不久,一具掏空的屍體在村子的廢棄魚塘裏被發現,頭顱和軀幹裏塞滿了腥臭的淤泥。
經過警方查證,實為拐賣集團未被捕獲的最後一名成員,出現在此或為報複。
而在十幾年前,同一個地點,也有祖孫倆的屍體在這裏被發現。
那個下午,聶時安也沒能活下來。
一個年邁的老人和一個年幼的女孩深陷在淤泥中,暴雨導致魚塘水位不斷上升,直至淹沒她們的頭頂。
老人握住孫女的雙腳用盡全力將她向上托舉,依舊沒能拯救她的性命。
泥水一點點灌進嘴和鼻腔,那個害怕孤獨的小女孩和她的奶奶都永遠留在了那個下午。
後來大雨初晴,天上甚至掛起了一道彩虹。
人們收拾好暴雨後的狼藉,之後一切歸於平靜,好似無事發生。
沒人注意到村裏少了誰。
起初還有人好奇過:村裏那聶老太和她孫女去哪兒了?
有人猜測:會不會是她兒子在外邊發達了把人接走了?
緊接著又有人唏噓道:那聶老太苦了一輩子,也算享福了。
兒媳難產死後,兒子卷走了聶老太一生的積蓄後不知所蹤。
她獨自一人把孫女養大,跟誰都說她兒子有一天會回來。
剛開始她隻給孫女取了個小名叫花芽,希望她如花芽般嬌嫩受人憐惜。
後來孫女上學得有個學名,她給取了個時安,希望自己孫女這輩子時時安康。
可到頭來,聶老太給孫女取的兩個名字都沒能實現。
這是命運安排,是邵悅對她們犯下的罪。
我的任務,正是對邵悅施與她應受的罰。
但並不隻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