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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幾乎陪陶寧走過了她整個籍籍無名的時期。
大學畢業後,我成為了一名攝影記者,而陶寧則繼續勇闖娛樂圈。
那時候日子很苦。
我們在城中村合租了一套很小的房子。
回家的路上,頭頂永遠是盤根錯節的電纜,腳下永遠是泥濘的坑窪。
我天南海北的跑,而陶寧也沒有持續的工作機會。
我們總是挑晚上7點後去超市買菜,因為那時會打折,運氣好的時候肉類會買一送一。
我們也習慣了炎熱的夜裏風扇旋轉的嗡鳴,這樣可以節省下一大筆電費,夏末的時候就可以去吃頓好的。
也會在兩個人都沒有工作時,一起到公園裏散散步,因為那是最簡單就能獲得的快樂,除了蚊蟲實在多了點,有時候回家還得互相塗花露水。
雖然苦,但那時,我們都能踏實感受到對方的愛意。
有一次,我連軸轉又淋了雨,發了高燒,躺在醫院吊了一周的水。
她看我不舒服,急的直哭,說怎麼就不能病在她身上,要是她能替我難受就好了。
而她因為吊威亞身上青紫一片,我也心疼的要命。
多希望能變成她的替身,幫她拍所有危險的戲。
這樣的日子,我們過了三年。
這三年,她家人對她不聞不問。
而當她終於因為一部小成本網劇有了一些水花時,他們卻出現了。
我聽到她爸給她打電話,「你要是再不回家,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她隻是苦澀地放下手機,裏麵傳來了掛線後的忙音。
後來的一個紅毯活動,她身上的衣服被人扒出是大牌的高仿。
她的家人收買了造型師,輕易擊毀了她多年的努力。
一時間,她淪為了網上的笑柄。
而一些正在和她接觸的品牌也縮回了橄欖枝,她的商業價值徹底斷送。
同時,她又失去了一個工作機會。
一位演員帶資進組,輕鬆搶走了她很辛苦才爭取來的角色。
第一次接受到接連大量惡意的她崩潰了。
但她甚至還顧及著我太忙,不願意影響到我。
如果不是一天夜裏我醒來,發現她的身體在輕微地顫動,我甚至都不知道她那段時間每天都在夜裏無聲地流淚。
我不忍心打碎她的尊嚴,隻是睜著眼睛,感受到她慢慢哭累了,不安分地睡去。
我將她摟進懷裏,借著微弱的月光看清了她消瘦的過分的臉頰。
沒有擦幹的淚珠還粘在睫毛上,暈染出了一片墨色。
我心如刀絞。
在那一刻我決定,為了她,我要改變這一切。
5
愛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
哪怕主編挽留,我還是辭去了攝影記者的工作。
那些陪伴我多年的黑色機器也鎖進了防潮櫃中。
我看著它們,將心中的那絲留戀壓在心底。
我媽媽畢竟一開始是自己開公司的,我到底還是耳濡目染了一些。
我找到了她曾經的合作夥伴。
在他們的幫助下,我開始了創業的道路。
創業很難。
數不清的應酬、口是心非的周旋、虛與委蛇的談判......
做不完的標書、改不完的方案、熬不完的夜......
那些日子,我全都是想著她才撐過來的。
隻因為我再也不想看到她的眼淚。
我要做她一個人的支柱,成為她一個人的底氣。
我成功了,我把公司開起來了。
我掙到了一些錢,我可以為陶寧撐腰了。
我開始以投資人的身份與劇組見麵,並引薦陶寧。
而很快,資本的力量就見效了,雖然我甚至還遠遠不配被稱作資本。
但陶家畢竟不可能把手伸到每一個角落,因此,陶寧的事業開始有了起色。
我們滿心歡喜。
她全身心地投入在劇組,而我也為了能給她更好的未來而奮鬥。
她本身的能力就很好,如果不是陶家幹預,她早該火了。
而如今,她終於走到了大眾麵前。
她開始能夠挑選本子了,會被受邀出席各種活動了,也有了商務代言,以及一定體量的粉絲。
陶家開始意識到,再像以前那樣阻止她接觸劇方和品牌方,已經不起效果了。
於是她爸最後一次給她打電話,「以後,陶家就當沒有你這個女兒!」
陶寧因此難過了很久很久,一想起來就會哽咽。
我看得出來,她其實很愛她的家人,但隻要她一日還在娛樂圈,他們之間的鴻溝就不可彌合。
所以我隻能輕吻她的額頭,將她再摟緊了一些,「以後的路我陪你走。」
她回吻我,「我隻有你了,庭川,你一定不能離開我。」
她用悲傷的眼眸看著我,我便安撫她,「我一定不會離開你。」
我當時在心裏想,我這麼愛你,怎麼會離開你呢?
從我們相識的那一天起,這就是我從未想過這樣的事。
然而,那時我還不知道,許多事情的發生,並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
沒有了陶家的阻攔,陶寧的事業開始穩定了。
但長期的伏案勞作和飲酒給我的身體帶來了不可逆轉的損傷。
我看著她越來越好,想著自己終於可以不用如此拚命時。
喬淵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