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進京

我拜別將我從稚齒孩童養大的父老們，隻帶著陪伴我多年的手記和幾件衣裳，跟著裴鈞回到了京城。

裴鈞將我安置在京郊一處別院，告訴我隻要等他求得旨意，就可以將我從別院風光迎娶到王府。

他說他要讓我成為這京城裏人人羨慕的新嫁娘。

我絲毫沒有懷疑過這個諾言的真實性，下定決心跟隨他來到這舉目無親的京城，不管裴鈞說什麼我都是相信的。

裴鈞替我安排了一個侍女，叫翠羽。

他說翠羽就是替我兩傳遞情意的翠鳥，隻要我想他了，叫翠羽去王府找人，他就會馬上來別院見我。

我以為他會同我一起生活在別院，除了身份的改變，我們不會和從前有任何的變化。

但是我錯了，實在太天真的想法了。

裴鈞可是當朝辰王啊，我一個小小的采藥女怎麼可以妄想與之比肩。

如今的盛朝有兩位王爺，一位公主，除了裴鈞是梅妃所生，其餘一子一女皆是皇後所出。

聖上早年身體康健，遲遲沒有定下儲君人選，兩個王爺自封王以後就暗地裏建立自己的勢力。

瑞王為皇後所出，又迎娶了太傅的女兒，有了太傅在朝堂上的支持，行事完全不顧忌裴鈞，甚至幾次三番向王府裏派人想要對裴鈞下手。

裴鈞母妃的母家勢力單薄，不過是個九品官，憑借著梅妃生下了皇子的恩寵也不過擢升為從六品文官。

裴鈞年幼時皇後借口當時還是梅良儀的梅妃身弱，無力親自撫養皇子，硬是將裴鈞送到了養親殿。

更是派了心狠的公公克扣裴鈞的衣食。

從小不在生母身邊長大的裴鈞沒有得到多少母親的憐愛，時令節日裏才難得見到一麵。

裴鈞對我說過，同我一起生活的時間是他人生中難得的快樂時間，拋開一切的身份，不必去管名利地位的鬥爭，伴著朝露出門，欣賞日落的山林。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一輩子和我在山村裏作伴，永遠隻是我一個人的陳俊。

我痛心他小小年紀就失去了父母的陪伴，憐愛他獨自熬過傷病痛苦，更感動於世上竟然有人能全心全意地擁抱我。

我比裴鈞年長兩歲，本來是打定了主意此生就與草藥相伴，一個人在木屋裏獨自老去。

裴鈞的到來填補我了想象過許多次的家人的幻影，與其說是情愛，不如說我貪戀裴鈞給我像家人一樣的溫暖。

裴鈞平日裏住在王府上，每隔兩三日會到別院來。

每每來到別院，裴鈞就像是回到了村子裏那樣，陪著我整理草藥，纏著我同他說話。

裴鈞怕我一人在別院無聊，特意在別院裏開辟了一塊地，請人種上了各種草藥，有專人打理，流水一樣的新醫書和名貴藥材被送來了別院。

“就著燭火看書，你也不怕把眼睛看壞了。”

裴鈞伸手拿過我手上的書，另一隻手牽著我從書桌前走到美人塌坐下。

我的手從小擺弄藥材，手上布滿了細細的裂痕，指甲縫裏總是被新鮮藥草的汁液染成不同的顏色，多年來冬日浸泡冷水更是讓手變得粗糙。

不過是被裴鈞接到京城一月有餘，我的手已經在各種名貴香膏的作用下變得平滑細致。

裴鈞近來很喜歡握著我的手，不說話的時候就一根一根指頭捏過去，眼睛裏閃著光看著我。

我跟著他坐在矮塌上，順勢半靠在他懷裏，“這麼晚了，我還以為你不過來了，想著看看書，能打發點時間。”

我從裴鈞懷裏出來，麵向他雙手捧著他的臉問道：“平時我一個人在這別院裏好無聊，我想到城裏的藥鋪裏去做學徒，不然早晚要將師傅給的本事還回去了。”

我眼神裏充滿了期待看著裴鈞，希望他能答應我的請求，他知道我一直將為人除病去痛當做畢生的使命。

裴鈞將我的手拿下握在手心裏，半轉過身去不與我目光相接。

“我知道你一直都頗長於醫術，隨我遠離家鄉來到京城也是委屈了你，可我辰王府未來的王妃怎麼能給人做學徒呢？”

“這樣吧，”裴鈞神色一振，“我給你在附近找一間位置好的店鋪，用來開藥堂，你可以在藥堂裏替附近農莊裏的人開藥看診，就像以前在村子裏一樣。”

我那時對裴鈞是極信任的，隻要能替人治病，在城郊和城裏對我而言並無多大區別。

裴鈞說到做到，很快就替我把藥堂開起來了。

我白天帶著翠羽一起在藥堂裏製藥，替人看診，附近的農戶對我的醫術多有稱讚。

我知道有些農戶種地隻得糊口，要找出一分銀子看病都是天大的困難。

每每遇到拿著蔬菜雞蛋等食物來買藥的人，我都是來者不拒，留下一兩個雞蛋或者半捆青菜就足夠抵了藥錢了。

有了藥堂，我的時間就好打發多了，總比被困在別院裏做少夫人來得舒坦多了。

翠羽總說，我這樣的活神仙，打著燈籠也難找了。

這段時間都忙著打理藥堂，連裴鈞已經十多天沒來過別院我也沒發現。

我讓翠羽悄悄到王府去，問問裴鈞今晚有沒有時間到別院來，我想給裴鈞做上一盅他往日最愛喝的湯。

我在廚房裏忙著燉湯，聽到背後有人走進來也沒有回頭。

“如何，他說今晚有沒有時間來？”

“王爺最近怕是都沒空來這別院了，請姑娘還是少惦記些我們王爺吧。”

我聽這聲音大吃了一驚，轉頭看見一個穿著光鮮的啊嬤。

“梅妃娘娘派我來和姑娘說些體己話，王爺身份尊貴，養著姑娘在這別院裏，也是當做是解悶，姑娘應該知道你的身份，不要做些不切實際的白日夢。”

這一夜，裴鈞沒來，他母親派人轉達的話，讓我再一次直麵我們之間的身份的鴻溝。

我知道我和裴鈞身份的天差地別，但要和我共度一生的人是裴鈞，配不配得上也隻有我們說了算。

我信裴鈞許下一世一雙人的承諾，即使有天我們相看兩厭，那也應該由裴鈞親口和我說了才作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