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個普通的采藥女,平時依靠采藥販賣藥材為生,村頭的老大夫見我孤苦,傳授我替人診脈看病的本事。
我從沒想過我的命運會因為一個人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采藥講究的是天時地利人和,不可等到日上三竿,那時的草藥經過太陽暴曬後已經沒有了清晨時的靈氣。
我像往常一樣背著背簍,帶著我挖草藥的鋤頭鐮刀,一路走走停停。
清早的山林幾乎見不到太多人的活動痕跡,全是各種小動物,或親近的,或害羞的,反正以往總會見慣了我的野兔子野鬆鼠來同我作伴。
可今天的林子說不出來的寂靜,沒了那些毛茸茸的小東西陪伴,連這抹不開的濃霧都比以往冷了幾分。
我看見前頭大樹跟下躺了個人,猛地被嚇了一大跳。
小時候老人們同我們講,林子深處有吃人的妖怪,專門偽裝成落難的人引人同情,一旦靠近他們,就會被吃得骨頭渣滓也不剩下。
我一向最是相信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了,當下就要撒開腿往村子跑。
可是,醫者父母心啊,萬一因為我害怕白白耽誤了一條性命,搞不好天天晚上這人的魂魄都要來我的夢裏譴責我呢。
我咬了咬牙還是往樹根走過去,嘴裏不斷念叨觀世音菩薩保佑。
我顫顫巍巍伸出手戳了戳那人,是溫熱的,前胸有好幾處大傷口,整件衣服都被血染紅了一大半。
我小心翼翼摸了摸那人的頸側,仍有微弱的搏動,簡單檢查了全身,除了胸腹的大傷口,還有不計其數的小傷。
也不知道是和人結下了何等的仇怨,竟然被人傷成這樣躺到在這深林裏。
若不是碰上了我,怕是再多半天就沒命了吧。
我在周圍找了些止血的草藥,又將來路上好不容易遇見的人參果子塞了兩個進他嘴裏。
等我從村子裏帶著人趕到的時候,他已經醒來了好一會,見到了我們還有力氣拿劍指著我們。
隻是昨夜的傷勢實在是太重了,沒等我們跟他解釋完當前的狀況,他噗嗤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這人真是個怪人,明明是我救下了他,他醒過來後的第一件事卻是差點將我的手給折斷了。
我忍著痛,盡量讓自己的神情看著和藹可靠些。
“你還記得你暈倒在了林子裏嗎?是我帶人去把你救了回來,這裏是我平時替人看病的地方,你身上的傷口我都替你處理過了。”
他手上的力氣鬆了些,警惕地打量著四周,又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纏著繃帶,身邊是濃厚的藥材香味。
他把手鬆開,脫力靠在床頭,平緩剛才激動.情形下增快的呼吸。
“感謝姑娘的救命之恩,我是京城珠寶商戶家的,隻因為京城有個惡霸看上了我家姐姐,家裏派了我護送姐姐到青城舅舅家裏去避禍,卻不料惡霸派人追了上來,為了讓姐姐逃走,我隻能隻身將人引開。”
我聽完不由得心痛起他,看著小小的年紀,就要為了保護姐姐落得險些沒命的地步。
同時也羨慕他的姐姐有這樣一家愛護她的家人。
“你就安心在我這裏養傷,村裏人好得很,我去叮囑他們叫他們別跟生人說關於你的事。”
那人眼睛裏閃著光,怯生生像隻小鹿一般看著我,“姐姐真是神靈降世,我叫陳俊,爹爹希望我長相英俊,所以給我起了這個名字,不知道姐姐叫什麼?”
“村裏的人都叫我阿瑤,你也這樣叫我就好了。”
我讓他把藥喝掉,他一邊喝一邊嫌棄我熬出來的藥苦的很。
“還是個怕苦的孩子啊”,我在心裏感歎,反手往他嘴裏塞了個糖。
“我小時候也怕苦,趙爺爺就用葛草的根替我熬糖,果真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少年的年紀吃個藥也是怕苦得很的。”
他紅著臉不說話,一副半大少年害羞的模樣確實取悅了我。
陳俊傷勢在我無微不至的照顧下逐漸轉好,等他可以下地之後就每天背著背簍跟著我去林子裏采藥。
我偶爾教陳俊認識不同的草藥,同他講我們這個小地方發生的事。
每每聽到我幼年時吃百家飯長大的經曆,他總是靜靜不說話,隻是深深地看著我。
我以為他是可憐我,卻沒想到他隻是在我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從前不得關照的日子。
時間流逝總是不知不覺的,我無意識間已經習慣了他的陪伴,村裏人也將他看成是自己人,總是當著我們的麵打趣說幹脆讓我嫁給他就好了。
我從沒將這些話放在心裏,我知道他一個大戶人家的孩子,怎麼會娶一個村子裏的采藥女為妻呢?
陳俊出其不意向我求婚,他說自己隻是家裏一個不受寵的妾室生的孩子,要不是這樣也不會被派去護送,更不會被丟下分散惡霸的注意力。
我那時從沒想過這樣一個美好的少年內裏竟然是黑色的。
我心痛他從前的經曆,也為他承諾今後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而心動。
我同意了他的求婚,在七夕那天同他在滿村人的祝福下結為夫妻。
成親後的日子過得像夢一樣,雖然從小到大村子裏的人對我很好,婆婆姐姐們將我當做自家的孩子一般疼愛。
但從我自立以來,陳俊是我第一個真正的家人。
我也會拚盡全力,給他一個完整溫暖的家。
我們依舊每天相伴,一同去采藥,一同去給村子裏的病人看診,每天都好得像是在夢裏一樣不真實。
我以為我們的生活可以一直這樣美好,直到某天垂垂老去。
夢境終究是夢境,總是會有醒來的一天。
陳俊在符元帶著一隊的人烏壓壓跪倒在院子裏的那一天向我坦白了。
他是當朝辰王裴鈞,先前他和我說的的一切有真有假,但在這些日子裏對我的情意真金不換。
先前是瑞王不滿他在朝堂上大放光彩,派人在他打獵的時候將他重傷。
如今他要回到京城去,希望我也和他一起,他保證以後一切都會比現在更好。
我那時愛他至深,又擔心他以後孤立無援,二話不說就答應和他一起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