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村許多人都擅長給人畫皮。 早年間村裏有位匠人,畫出過一張傾國傾城、美豔絕倫的皮。 我們村還有個習俗,強者才配擁有世間最好的美貌。 大將軍為皇帝尋找美麗妃子,將我們全村屠空隻為帶走美人的時候。 這張美人皮輾轉許多主人,正巧到我爺爺手中。 我爺爺說,這張皮先前是奶奶用了幾十年,他把這張皮看做半個愛人。 大將軍帶走了我的爺爺,他以為自己找到了全天下最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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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奉旨尋找美人已有年餘,忽然有一天走累了,在江南邊陲一座小城裏紮了根。
將軍府是城裏最好的一處宅院臨時改造,雖然不及京城的華美,但也是氣派不已。
府上新收了一位流落至此的歌女,聽聞貌美如花。
可惜歌女不知為何總是愁容滿麵,甚至不吃不喝,日日關在房裏不肯見人。
“今天的菜還是沒動啊......”這是歌女那個院裏的一個丫鬟。
另一個也歎氣:“唉,都兩三天了,怎麼端進去怎麼端出來,她又從來不說話,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再不吃,我們可都要......”
我在旁邊聽了一會兒,這時走過去道:“要不我去送飯吧?”
兩個丫鬟嚇一跳,其中一個膽子大一點,找我搭話。
“你送有什麼用,誰送不都是一樣?我瞧你還像新來的,急著立功拿賞錢嗎?”
我似乎是有點害羞地一笑:“不是,隻是我以前就在教坊司做事,所以想著可能比較說得上話。讓我去試試吧,不成也虧不了啥是不?”
這兩人想了會兒,還是那個膽子大的丫鬟道:“那你去吧,千萬別處什麼岔子,不然將軍絕對饒不了你,那邊的情況他可每天都問。”
“另外,這盤菜你送進去之後,我們就在院門口等你,出來馬上跟我們說怎麼回事。”
我點頭應下,接過他手裏的那個盤子,端著走進了這個“歌女”的小院兒。
院裏沒有旁的下人,隻有剛才門口那兩位,和正房門口守著門的一個侍衛。
“你是幹什麼的?”他問。
我說:“我來給姑娘送飯,因為先前是教坊司的仆役,想著也許能勸上幾句。”
侍衛看了一眼我手中沒什麼變化的盤子,放我進了屋。
裏麵還有一個更小的裏間,外麵幔帳掛得層層疊疊,還熏了什麼香的樣子。
我繞過紗帳和屏風走到裏麵,把手上的盤子放在一旁的矮幾上。
然後我跪下來,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
“爺爺,是我,許檸。”
半趴在桌上的“歌女”悠悠回身,如瀑的漆黑長發從她肩上、手臂上絲絲縷縷垂落,我低著頭,隻能看到她瑩潤如羊脂玉的腿。
“是檸檸啊......你怎麼進了這個將軍府?”
爺爺的聲音傳來,沙啞且透著歲月的滄桑。
雖然這張皮換了,但內裏仍然是我的爺爺許直裕。
“我做了丫鬟,混進來的。”我答。
爺爺靠在床邊席地而坐,身上隻穿著一件白色的長紗衣。
他似乎抬起手細細看了會兒,又道:“村裏還有多少人跑出來?”
我眼裏頓時湧起一股淚水:“爺爺,就剩我一個了。我爹娘拿命把我保住,我藏在他們屍體下麵才跑出來的......爺爺,我一定會救你出去,你吃了這頓飯吧,命保住,先出去,再報仇。”
爺爺看了我一會兒,忽然道:“抬起頭,你看看我這張臉。”
我於是抬頭,看到那張不施粉黛、又餓了好幾日,本該麵色蒼白、憔悴不堪,卻仍然美豔無雙的臉。
爺爺也看著我,他很隨意地靠在床邊,道:“這張臉,你奶奶用了幾十年。”
聽到我奶奶的名字,想起死去的父母和鄉親,我的眼淚又要淌下來了。
“既然是想報仇,就不要哭。”
爺爺也快六十了,幾天不吃飯,他說話略顯沒力氣。
“我原想著就這麼餓死了斷,但既然還有你也活著,我們也許真有點希望。”
我說:“爺爺,我這臉是自己畫的,我去把將軍殺了,然後脫了這層皮,就誰也找不到我。”
“你的功夫,能殺得了那個將軍?連我都不是對手。”
爺爺是憑本事拿到這張皮的,他雖然一把年紀,但多年習武,身子骨硬朗,還有幾分力氣。
我一個小姑娘,雖然自小跟著村裏習俗學武,卻稱不上什麼武林高手。
爺爺都打不過的人,更遑論我。
我一下子泄了氣:“那怎麼辦,就讓這個家夥......”
爺爺站起來去一邊吃飯,邊吃邊說道:“不急,從現在起,你知道我叫江美玉,這幾日不吃飯是因為嗓子忽然壞了,說不出話,心中鬱悶。”
我點頭,全都記下。
“然後告訴大將軍,我喜歡你這個丫頭,能懂我眼神,今後最好是你來照顧我。”
我點頭,低聲又問:“爺爺,我一定會想辦法把你帶出去的。”
趁著吃飯這段時間,我們迅速商量了一個計劃。
我帶著空蕩蕩的盤子走出小院,含笑交給那個丫鬟。
“好姐姐,都說清楚了,姑娘是有些心中不快,其實沒什麼的。如果可以的話,勞駕你和將軍說一聲,就說,姑娘要我也來伺候,比較順心。”
丫鬟看著空盤子,表情好像是見了鬼:“你......我去、我去叫總管報告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