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車行得稍遠了些,我再回頭看過去時,子墨還是站在那裏遙遙地望著我。
許是知道我會掀開車簾,我和他對視之後,默契一笑。
這子墨是我熟悉得很,他雖吃住皆在寺廟,但並沒有度牒。
我問他為什麼與旁人不同,他說他隻是暫住,待做好那件事便離開。
他起初對我甚是冷漠,不僅對自己的那件事絕口不提,對我也是愛搭不理。
直到他看見我與母親一同前來,我在一旁逗狸奴時,他問我是不是將軍府裏的人。
我埋怨他是個死腦筋,我這個將軍府的大小姐他怎麼還認不出。
自那以後,他便和我漸漸有了接觸,我也得知了他想做的事情。
他見曹怡昕如此囂張跋扈,問我恨不恨,我的確恨她,可若父親當真是一心一意,又怎能讓她傲氣至今。
子墨笑了,他告訴我,正好,他恨的人也是曹怡昕。
曹怡昕曾害得他家破人亡,他此次要讓她如數奉還。
他還問我要不要因此聯手,如此便可一箭雙雕。
可此舉要麼是共赴深淵,要麼是同挽狂瀾,我眼下雖然接受了子墨的邀請,但也並不敢放下對他的戒心。
那麼現在,我也該放手一搏了。
回府之後,我看見母親正倚著欄杆沉思著,甚至沒有注意我的到來。
我懷中的金絲虎試探地叫了一聲,母親這才回過神來。
“依依,你怎麼還帶回來隻狸奴?”母親震驚地問道。
我捋著它的毛道:“它聽話,咱們管口飯吃嘛。”
我話鋒一轉,神色凝重了幾分道:“母親,隻要你一句話,這將軍府裏便再也見不到父親和曹怡昕二人,如何?”
我觀察著母親的神色。
母親猶豫了,她下意識的摸向自己的肚子,責備道:“依依,不可亂說!”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追問道:“你說的突然,就是指這個?”
母親也不再遮掩,撫摸著肚子道:“我想再給他一個機會。”
我震驚道:“母親,您從前告誡我不要戀愛腦,可你自己就是戀愛腦的事例啊!”
我吃了癟,很不爽的回了自己的屋內。
母親從前可不是這樣的,她告訴我莫要被幾句花言巧語就蒙住了心。
但是現在,她也像別的女子般心甘情願地淪為附屬品。
可母親,您不忍心下手,那這個壞人隻好我來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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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得知母親有喜之後,態度一反常態,開始整日裏對母親噓寒問暖。
可人總是貪心不足的,寵了這個,便難免會冷落了那個。
曹怡昕一開始不以為然,可日子久了便看不下去,開始處處尋我母親的麻煩。
於是我便忙了起來,不僅得處處提防著曹怡昕,還得穩住子墨蠢蠢欲動的複仇心,更何況我現在還榮升成為了一名鏟屎官。
那金絲虎和我從前一直養大的那隻習性大有不同。
從前那隻怕人的很,一天天就喜歡黏在我身邊,我若是出門,它便乖乖在窩裏等著我回家。
可是這隻總愛嗅來嗅去,常常一不留神就要跑出院內。我想看看它究竟在嗅些什麼,便一路小跑跟著它。
可它直接跑到了曹怡昕那院,我怕曹怡昕來找麻煩,就立刻抱起張牙舞爪的它,又匆匆跑回屋了。
母親最近心情大好,“依依,你看你父親終歸還是愛咱們的。”
我竟也有些動搖,心想若真如此,那我為何還要費盡心思去找子墨聯手。
明明曾經很清楚自己想要做什麼,可眼下重重迷霧中,我發現自己找不到當初的路。
母親現在也被迷了心智,現在真正能給我建議的,隻有一直教導我的私塾先生了。
我片刻偷閑去了趟先生的居所,正值午後,先生正坐在搖椅上曬太陽。
我恭敬地上前行禮道:“先生。”
似乎知道我要來,他從容睜眼道:“你來了。”
我點頭,不知如何開口。
先生卻繼續道:“我總覺得前些日子你便應該過來,如此優柔寡斷,倒不像你的性格。”
我賠罪道:“家父前幾日下的逐客令還望先生不要怪罪。”
他笑道:“怪罪什麼?怪你嗎?”
我剛要開口繼續賠罪,他卻起身示意我打住。
他轉身把我迎進屋,一陣淡淡的草藥味在空中若有若無。
進了屋內,他嚴肅了幾分道:“錯不在你,在那自以為是之人,你不必自責。”
他繼續道:“若是放在從前,我定會希望你學些詩書,讀些佳撰便可,畢竟這將軍府嫡女的命,不是誰都能擁有的。”
我聞言慚愧地低下了頭。
見我如此,他語氣稍微放緩了些:“今時不同往日,你既然來找我,我便再給些建議。”
我抬頭謝道:“那便有勞先生了。”
他倚著牆,擺了擺手道:“這仰仗著旁人的權力總是過不長久的。”
我思付片刻後道:“那我便不做這依附於他人的菟絲花。”
先生卻是搖了搖頭:“菟絲花看似柔弱,卻可令宿主逐漸枯萎並絞殺。你做這菟絲花,也不是不可。”
他補充道:“菟絲花是不可獨活,但也不是依附於他人而活,而是絞殺他人後讓自己好好活。”
倏然間,我猛地抬起頭,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