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忘不了我死的那一天。
大雪飄搖,將深山埋盡。
我的心上人,京城手握重兵的羽林衛將軍,踩著我的屍骨,救下了總是針對我的庶姐。
為了保證庶姐的命不受半點威脅,裴衷主動和山匪說「隻要大小姐平安,沈芝夢隨你們怎麼玩」
山匪傳話時,我不信,拚盡力氣衝上去和他們撕扯,嘴裏喊著「你們騙我」「你們騙我」。
然後被幾個重重的巴掌扇倒在地。
「賤娘們,她我碰不得,你我還碰不得了?」
鮮血從嘴角湧出來,半邊臉幾乎沒了知覺。
我的心好像被一點點 生生剜開。
我不明白,一切,怎麼會變成了這樣?
......
黃金百兩和我,一同換下了我的姐姐,沈夢瑜。
裴衷親自帶的錢,親自接的人。
交接之時,我想要轉過頭看清裴衷的麵容。
卻在下一秒被幾個粗魯的大漢扯著頭和身子扔進了暗無天日的木箱裏。
嘭的一聲,縫隙合上,連最後一點光亮也沒了。
可是,我還能聽見裴衷的聲音。
他說「芃芃,你沒事就好」
他說「無妨,她的賤命能救你是她的福氣」
芃芃,是沈夢瑜的小名。
他喊得那樣熟稔,仿佛喊過無數次。
一瞬之間,我突然頭皮發麻地記起了多個月前,裴衷感染風寒,我深夜照顧他時,也聽他喊了一聲模糊不清的「芃芃」
那時,我以為隻是睡夢中一句沒有含義的囈語。
卻沒有想到,是這樣。
細密的疼扼住了我的心臟,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恍惚之間,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
我在歡餘樓為裴衷一擲千金,意氣風發。
我許他高位,說會將他拉出這深淵。
我做到了,可是他,卻食言了。
也許那年豔陽春,我不顧一切、荒唐無度贖下的人,一直在等此時此刻吧。
——他終於可以擺脫我,和心愛之人相守。
可是一路走來,到底是哪一步錯了呢?
難道是因為我見過他最肮臟的樣子,見過他深陷泥沼的模樣?
裴衷走後,我身上的衣服變成了一塊塊碎布。
無數鞭痕打下來,撕扯著我的皮肉。
這時候,我這才知道,原來以往貪玩時母親的罰跪之痛是那麼輕。
我拚命掙紮,卻被挑斷了手筋腳筋。
淚水哭幹後,眼睛逐漸什麼也看不見。
隻剩下麻木的知覺。
隻可惜,再也沒有人心疼我了。
這個世界上,最疼我的人,我的母親,已經死了。
......
曾經金尊玉貴,享受沈家無邊權勢的沈二小姐,在那天,遍體鱗傷地死在北境的一處無名荒山。
往昔種種,皆化為泡影,可我多想要回到沈家還興盛之時,改變這一切。
恨意滔滔之人,大抵入不了輪回吧。
再次睜眼時,我從書桌上爬起來,麵前是十八歲那年看的最時興的話本子。
幾層話本子下麵,墊著更厚的幾本女官考試要讀的書。
我幾乎要激動得落淚了,趕緊拿起銅鏡想要看看自己。
鏡中之人膚若凝脂,麵色紅潤,頭嵌三四隻樣式新穎的俏皮玉簪。
我真的回來了!回到了十八歲的時候。
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
歲棠快步走進來說「小姐,錢已經送過去了,可以去接裴公子了。」
好巧不巧,我回到了我給裴衷贖身的那一天。
幸好,我還沒把他帶進沈府,一切還有挽回的機會。
我將銅鏡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鏡麵接觸到木桌發出一聲清脆的哐。
「歲棠,我們去討錢!」
「好的小姐...等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