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源像個啞巴一樣過了高四,我擔心她這次高考又有什麼問題,提前過來陪她。
她跟我上次看到已經大不一樣。
骨瘦如柴,臉色白的像病了一樣。
考完最後一門,我帶她去肯德基慶祝,小心翼翼試探她的把握。
好在結果還算理想,最差也能上個211,我不由自主的為她高興起來。
我讓她多吃點,她笑得比哭還難看,告訴我這是她這輩子吃過最好的東西。
我以為這是好的開端,沒想到隻是往地獄的第一步。
再和源源有聯係已經是將近一個月以後了。
填誌願前一晚,她媽打電話過來詢問成績,她如實回答。
結果第二天就出了車禍,昏迷了將近兩周。
自然也就錯過了填誌願的時間。
她說,那天她媽讓姐姐來接她回去吃飯,但是姐姐的車不知怎麼突然就刹車失控。
她被撞倒在地,昏迷之前看到的不是姐姐的慌張愧疚,而是那雙眼裏的得意。
醒來後,源源知道都來不及了。
她第一次覺得親緣如此冷漠,選擇了報警上訴。
那天晚上,她媽媽紅著雙眼哭成淚人。
「源源,你不能這麼狠心啊,她就算真的做了什麼也是你姐姐,你怎麼能把你親姐姐送到警局裏?」
源源蠕動嘴唇,卻沒叫一聲「媽媽」。
「現在受害者是我不是嗎?」
她媽恍若未聞,抓著她手臂就差跪下來求她:「你現在不也沒事嗎?但你姐姐不一樣,她從小就沒吃過苦,那種地方怎麼待得下去啊?媽求你,快撤訴吧!」
源源想起她艱難險阻的那十幾年,差點笑出聲。
「絕無可能。」
下一秒,她爸毫不猶豫的給了她一巴掌,她麻了半張臉。
「就因為你姐從小生活的比你好,你就嫉妒到要毀了你姐才高興嗎!我和你媽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白眼狼!」
源源一臉平靜的盯著她爸,眼裏一片寒涼。
「我告訴你,這個訴你撤也得撤,不撤也得撤!」
她爸說完扯著她往外拖。
十幾年來,源源第一次反骨,死命掙紮之下狠狠咬了她爸一口。
她爸氣狠了,抄起拖把抽在她身上。
源源疼的直不起腰來,卻依舊不鬆口,「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會撤訴,還有,你要是再敢動我一下,我就連你一起告!我看你丟不丟得起這個人!!!!」
她爸被她這話氣得直哆嗦,但也不敢繼續打了,畢竟他們這一家人最在乎的就是麵子,鬧出女兒把親爹告上法庭的事情,實在不好看。
可在那之後,她就被爸媽關在了暗無天日的倉庫,日子連牢獄裏的犯人都比不上。
短短幾天,源源瘦了五斤,但她硬是死撐著。
得知奶奶在老家摔了一跤後,源源瘋了一樣想要回去看望奶奶,卻被爸媽拒絕,除非她同意撤訴。
她滿臉淚痕,同意了撤訴。
要不是因為我主動給源源打了個視頻,發現了她身上青紫的傷痕,還不知道這些醃臢事!
我忍不住紅了眼睛,「等我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完,後天去看看你。」
源源搖搖頭,笑的讓人心疼,「我沒事的,不用擔心我,等奶奶身體好一點了,我就去打工,以後我來養奶奶。」
我泣不成聲,她明明什麼也沒做錯,憑什麼一生下來就要遭受這些?
「別哭呀,我真的很好。」
我看著她微笑的臉,濃重的無力感在心底鋪開。
她的爸媽把拆遷款給姐姐買了奧迪Q5,姐姐憑著這些拆遷款勾到了個富二代男友,給還沒讀大學的弟弟在城中心買了房。
唯有她,除了一身傷,什麼也沒有。
沒過多久,源源就去了鎮上打工。
奶奶因為腿腳不便,留在了農村。
沒有大學學曆,源源隻能去做一些苦活累活,常常淩晨才回家,但我從未聽她抱怨過。
甚至於,僅有的休息時間也要奮力寫稿。
我時常以福利為由,給她寄些東西,好讓她日子好過一點。
賺了錢,她就帶奶奶去針灸,給奶奶買保健品。
日子雖然累的喘不過氣,但至少平和安定。
可厄運專挑苦命人。
源源的奶奶死在了她二十歲生日那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