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我屋外爆發出哭聲，是溫若若的。

她說她今日整理東西，發現一條項鏈不見了，應該是落在了齊王府。

「那是爺爺送給我的，阿忱，你一定要想辦法幫我拿回來，不如……不如讓鏡中人去取？」

她的目光飄向我。

太子府的鏡中人都被遣散了，隻剩下我；宮裏倒是還養著一批，可為太子妃偷項鏈這任務說出去，終究貽笑大方。

我先一步開口，淡淡道：「你爺爺又沒死，讓他再送你一條不就好了？」

她爺爺驃騎將軍，這會兒正在關外駐紮，活得好著呢。

溫若若一噎，隨即哭得更大聲，捂著肚子倒了下去，「阿忱，我肚子好痛，你就放任她這麼對我麼？你到底愛我還是愛她？」

「你叫她穿鏡去取項鏈，快去啊！」

她倒在地上大喊大叫，無理取鬧，而盛南忱猶豫一瞬，目光飄向了我。

我一顫，幾乎是脫口而出，「太醫說過，我不能再穿鏡了，否則孩子可能就保不住了！」

溫若若仍不依不饒。

我蜷縮起來，緊緊抱著肚子，以為這樣就能護住我的孩子。

可我看見盛南忱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身為鏡中人，就該聽主人號令，孤命令你，去幫太子妃取回項鏈。」

我被他連扯帶拽地抓去了鏡子前，鏡中映出我滿是疤痕的臉，和他殘忍的神情。

他在我背後冷聲道：「這麼一張臉，和若若簡直天差地別，你說孤會更愛你，還是更愛她？」

宛如一盆冰水從天而降，我四肢百骸都是冰涼的。

趁我愣神，他將我的臉抵到鏡前。

我的身體條件反射般的，穿過了鏡子。

皮膚被劃破好疼。

肚子好疼。

但心更疼。

我沒有找到所謂的項鏈，還差點被齊王府的人發現，托著肚子匆匆逃回鏡子，我一身是血地倒在了盛南忱懷裏。

「阿忱，好疼……保住孩子……」

我死死抓著他的衣袖，用細弱的聲音祈求。

也許是上天垂憐，孩子保住了，不過太醫說我現在胎象很不穩，最好在床上躺著養胎。

溫若若丟了項鏈，哭得要死要活，也暈了。

盛南忱現在每日都陪著她，我幾乎沒見過他。

侍女也對我愛答不理，我整日整夜躺在床上，目光所及隻有這四四方方的屋子，我仿佛被困死在這裏。

有天我忽然聞見花香，一側臉，竟然是麥染。

他從鏡子裏鑽出來，送給我一束外麵采來的野花，黃黃嫩嫩的，小巧可愛。

「我們現在都過得很好，也很自由。小七和小九整天念著你，還有淩姐現在做起了小生意，說改日想法子把你救出來，她養活你。」

「阿柳在外麵找到了喜歡的人，成親後也有孕了，還說想和你結娃娃親呢。」

我淚水盈了滿眶，大家都過得很好，大家都還念著我，真好。

後來，麥染常來看我，有時送花，有時送小點心和野果。

還有一次送了一株小麥，他說那是他的名字，「麥染」。

我雖不能動，卻也仿佛和他一樣自由了。

過了很久，盛南忱才來看我，他似乎滄桑了不少，看我的眼神中有愧疚，也有心疼。但這都不重要了。

他環視屋子，突然發現了麥染送來的野花和麥子，聲音驀然冷沉，「這是哪來的？」

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鏡子上。

盛南忱拂袖而去，把所有鏡子都收走了。

我又陷入無邊孤獨，隻能透過窗縫，看天上的飛鳥，和天邊的雲霞。

我的日子像一潭死水，再起波瀾時，又是溫若若的哭喊聲。

她闖進門，撲到我床邊就對我亂打亂罵，我艱難地護著肚子，挪到床的內側。

「你這個賤人！怎麼能給我下毒？再怎麼恨我，你也不能毒我的孩子啊！」

她哭得梨花帶雨，倒在盛南忱滿是憐惜的懷裏。

她努力裝憔悴，可是圓潤透紅的麵色，壓根看不出半點中毒的意思。

這麼拙劣的謊言，他該不會還信吧？

我盯著他，他看著我。

良久，他開了口，「你這毒婦，竟敢毒害太子妃。太醫說，以新生兒及其胎盤入藥，可解太子妃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