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夜沒睡,身上痛得厲害。
感覺天蒙蒙亮了,才準備翻起身,剛一動,就感覺我哥好像醒了。
我不敢睜眼,怕他覺得是我吵醒了他。
平常,他就總喜歡拿柳條抽我玩。
抽完還要跑去我媽跟前邀功,「二丫不聽話,我管教她了。」
我媽就會笑著摸摸他的頭,「大寶長大了。」
我裝作睡著的樣子,等著他再次入睡。
可平日裏睡過三竿的他居然起了床,搖醒了我媽,「媽,我想上學。」
我哥捏著嗓子像一隻剛學會叫的母鴨子。
我把頭埋在被子裏撇了撇嘴,他想上個屁學,指定是看村頭的陳雪去了縣城的高中,他眼熱人家小姑娘。
更何況,他去年就落榜了。
我媽翻起身,驚喜於她不成器的大兒子大早上居然說想上學。
「真的?」
「真的。」
他鬼鬼祟祟看了我一眼。
「媽,把二丫賣給村西頭的陳瞎子,我替她去上高中成不成,爸說了我是兒,往後要當徐家的頂梁柱的。」
怪不得屁股熱得睡不著。
我媽半晌沒說話,我在被窩裏把手心掐出了血,生怕她同意。
過了一會,我媽才出聲,「陳瞎子怕賣不上價,你問問東頭的瘸子看要你妹不?」
「媽,村口不是還有個老光棍嗎,你也問問。」我甚至能想象到我哥兩眼冒光。
「行。」
我背上滲出一層冷汗,天亮了,聽著他們開門出去了,坐起身愣在炕上好一會,最後順著屋背後的小泥河,跑了。
外麵的雪真大啊,我穿著裹了好幾層的秋衣凍得一抽一抽。
順著小河跑了百來米,我就凍得直發顫,縣城距村子有二十公裏,我怕被村裏人看見,也怕沒跑出村就被凍死在半路上,又調轉方向溜進了山腳的殯儀館。
我想,那裏燒死人肯定有火,運氣好的話還能撿幾件衣服。
最關鍵的是,那裏有車。
但我失策了,燒死人的地方我進不去,於是我跟著一戶人嚎了整整一天,才不至於被趕出去。
一夜過去,我哭累了,也餓了,看靈堂的事辦完了就拿了裏麵一個供果,結果那家人說要報警抓住我這個小偷,讓父母好好管教我。
一聽父母我嚇得打顫,跟他們磕頭認罪求他們放過我,他們這才作罷,我撿了一條命從殯儀館裏跑了出來,鑽進殯葬車的後座到了縣城。
司機以為我是偷雞摸狗的小扒手,把我暴揍一頓扔到了路口。
我兩眼直發昏,又餓又痛,主要是餓,差不多兩天時間我隻吃了半個供果,剩下半個還被殯儀館的人打掉了。
慶幸的是,大中午好歹沒有那麼冷了。
我踉踉蹌蹌地去翻垃圾桶,可惜冬天的垃圾桶找不到一口可以吃的東西,於是我就靠在兩棟樓之間的夾縫裏等啊等。
終於等到一家理發店的洗頭工扔了幾口吃剩的米飯。
洗頭工剛轉身進店,我就撿起來吃了個精光。
我運氣好,沒過一會她又扔了一件舊舊的棉絨大衣。
我就穿著大衣蹲在垃圾桶旁,等到別人再扔些什麼吃的。
沒想到,昏昏欲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