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名程雲安,祖上也曾在朝中任要職,後隨著黨爭失敗全家被牽連,隨家族流放儋州。
儋州荒涼,沒幾年整個程家就隻剩我一人,我除了讀書身無長物,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罪臣之後處事艱難,不能入仕,我隻能靠在道觀外賣字替人寫信艱難為生。
我就是那時認識的念秋,念秋是官家小姐。她去道觀上香,遇見我在賣字。春日桃花原本是絕美風景,隻是一身鵝黃的念秋從花枝掩映間美得顛倒眾生。
隻那一眼,我就被念秋深深打動。從她看我的眼神裏我也知道,她對我是一樣的感情。
但我知道我自己身份,罪臣之後我配不上她,念秋幾次示好我都沒敢應聲。送來的香包、玉佩我一個都沒收。
我身無長物,又不能參加科舉,我一個讀書人不能入仕不能為官,如何養她。
又一次躲她的時候,念秋喊住了我,當麵表白了心意也帶來了公文。
太子登基大赦天下,我程家迎來了平反。我恢複了白身,可以科考取士。
念秋違背父命甘願與我受苦,陪我科考。就算我考上秀才,我依然窮困但是念秋拿著自己的體己錢和首飾當得銀子,勸我上京趕考。
我倆就一路北上,到了靖安。
我們在靖安,找了一家鴻來客棧,很小勝在便宜寓意好。第二日,我帶著念秋想出去轉轉,在河邊見到了張安。
彼時張安文生打扮,對我客氣極了。以兄弟相稱,甚至還說些我感興趣的話題與我聊天。
我隻當他是個好人,難得遇到知己,一時喜悅,卻沒想到他這歹人是看上了我妻子念秋。
怪我眼盲心瞎,居然沒看出來張安那嗣穿著舉人的衣服做的事沒有一件是人幹的。
張安拉著我在靖安參加詩會、與文人相聚。儋州窮苦,彼時我尚是戴罪之身,本就無人與我交往。少見這些文人雅士,一來二往之間我甚至覺得張安是個可托付的朋友了。
哪想到,他開始了謀劃已久的惡意。
那日他派人去鴻來客棧,邀請我去他家中賞花喝酒。
我還記得出門前,念秋語重心長地對我說“我知你一直孤苦,心中鬱悶無處排解,但是如今科舉在即,真的不是浪費時間的時候。
我們一路從儋州而來,為的是你他日金榜題名得天家賞識,光耀你程家門楣!他張安家中有錢財,連那舉人都是買的,想來也是不在乎這科舉的。
你總是不同的,不要為了這些聚會耽誤了自己啊!”
我心裏雖然知道念秋是為我好的,可我還是覺得一天兩天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敷衍地安撫了幾句,就匆匆出門,把念秋說的不要喝酒的話忘在了腦後。
張安家好酒好菜,配著他不知道從何處找來的孤本詩集,幾杯酒下肚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睜眼的時候,是官差拿著鎖鏈拘我。我身邊地上躺著個衣衫不整的女子,侍女打扮。胸口插著一把匕首,滿地鮮血人已經死了多時了。
直到念秋花光了身上的銀子,來獄中看我。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張安的計謀。
那日他在我酒中下藥,趁我昏睡,去了我和念秋住的客店。念秋以為回來的是我,不設防地開了房門,放了那惡狼進門。
張安想對念秋不軌,念秋大聲呼救。爭執的聲音吵醒了店家,在念秋被張安按在床上即將得逞的時候,店家從後麵用棍子打了張安。
張安落荒而逃。
他沒得逞,但是想到我還酒醉昏睡在他家,若是明日我見到念秋必定後患無窮,於是他便計劃栽贓與我。
念秋說那縣官梁半傑根本就不聽她的狀告和冤情。那張安狀告我,說我夜裏喝多了酒對他家侍女起了歹心,因奸不允逼死人命。我被判鞭五十,擇日問斬。
我哭著拉住念秋的手,如果我當日聽了念秋的話,不會有今日的。
我讓念秋回家去,我一死。她孤身一人,那張安怎麼會放過她呢!
念秋哭著說,被那惡人盯上這是一場劫難,錯不在我。可是,這不見天日的牢房就像我沒有以後的命運一樣。
我們夫妻二人抱頭痛哭。默契地無人說起,這次分別以後再不能活著相見了。
獄卒帶走了念秋。
而我被狠狠地抽了五十鞭子,鞭鞭見血。幾次昏死過去又被涼水潑醒,我以為滿腹冤屈無處排遣,隻能含冤而死。
卻沒想到,即使我已經被判斬首,張安都不打算讓我活著走去刑場!
他竟然使了銀子,派人給我下毒!!
牢頭端著藥碗進來的時候,我其實連起來喝的力氣都快沒有了。隻能靠在牆邊落淚。
“敢做不敢當嘛!殺人就是要償命的!”我聽他們說過,牢頭姓唐前日家中有事,我來這幾天他都不在,並不知道我的冤枉。
真的以為我是殺人惡徒。
我雖然心如死灰,卻總歸滿腹冤屈。拉著牢頭的手說了我身負冤屈。
唐牢頭聽完,當著我的麵摔了藥碗。
唐牢頭的兒子死了,昨日張安派人找到他給了他十兩銀子,隻說我在他府上殺了他最喜歡的侍女。
雖然被判斬首,卻不足以告慰亡靈,等不到秋後問斬要當下在牢裏將我毒死。
聽過我的冤屈後,一腔正義的唐牢頭將我和他兒子唐如洲尚未下葬的屍體調換。
第二日,縣衙牢房傳來消息犯人程雲安在獄中死了。
而我,以唐如洲的身份。被唐老爹送去了京城的舊友家,連張安給他的十兩銀子都當做盤纏給了我。
唐老爹,就是唐牢頭。我頂替了唐如洲的身份,認他做了幹爹。以後給他養老送終。
三年過去,我僥幸中了探花。得了陛下青眼,如今奉旨巡查江南。第一件事,就是要洗清我身上的冤情!
然後尋找我那不知身在何處的妻子。
我得中探花以後,曾派人回儋州找過她可是毫無消息。
正想著,一陣老人的哭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