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莉莉，對不起

小女孩驚恐的躲到閨蜜身後，瑟瑟發抖。

她指著躲在樹後的我，對閨蜜說：「媽媽，這個怪阿姨，一直盯著糖糖，好可怕呀！」

頓時，我淚如雨下。

（一）

幾番輾轉，我終於搬到了大學閨蜜何莉莉對麵的房子裏。

這天，陽光晴好，萬裏無雲。

何莉莉正領著孩子在小區花園裏玩滑梯。

我躲在不遠處的樹後麵偷偷看著。

可愛的小姑娘，紮著朝天辮，四歲的年紀，肉嘟嘟軟乎乎，像個糯米團子。

真可愛啊！

好想抱一抱。

聽著小孩子快樂的笑聲，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再回過神來，視線對上何莉莉憤怒的雙目。

小姑娘驚恐的拽著何莉莉的衣角，帶著哭腔，指著我說：「媽媽，這個怪阿姨一直盯著糖糖，好可怕呀！」

頓時，我淚如雨下，落荒而逃。

當晚，我就接到了何莉莉的電話。

「江悅，明天我們見一麵吧！」

「好。」

「街角咖啡店。」

「好。」

掛斷電話，我一夜無眠。

街角咖啡店是大學時候我們常去的那家咖啡店。

走進咖啡店門的一瞬間，我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不知不覺，竟過了這麼多年。

似是因為這次要談論的事情並不光彩，何莉莉並沒有坐在常坐的靠窗位置。

她妝容精致，但麵容扭曲。

「你怎麼找到這裏來的？」

我剛坐下，何莉莉就劈頭蓋臉的質問我，「你為什麼要出現？你當初是發了毒誓的！」

「我就是，就是有些想念孩子。」

我有些氣短。

「當年你連累我，使我流產後大出血無法生育，這個孩子是你賠償給我的。你怎麼還有臉說你想孩子！」

「我真的隻是想孩子。沒想打擾你們，真的是不小心被孩子發現了。」

「你一句輕飄飄的想念，就可以來打擾我的生活？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被孩子發現！」

「我沒有！」

「你沒有？那你今天就走，立刻就走，走得遠遠的，別讓我再看見你。」

我想說我立刻就走，可是，我說不出來。

按照約定，我本不該出現。

可是，每當看到肚子上的那條疤，我都會不由自主的想念那個我懷胎十月，用命換來的孩子。

於是，我找了私家偵探，找到了何莉莉現在住的地方，並且搬到了她家對麵。

何莉莉看著我嘲諷一笑。

「江悅，是你欠我的。你哪來的這麼大的臉！當初是誰發毒誓，說再來看孩子就不得好死的！」

何莉莉緊緊攥著咖啡杯，似乎下一秒就會把咖啡潑到我臉上。

我覺得，如果咖啡店裏的人太多，何莉莉擔心會被圍觀，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把手裏的咖啡朝我潑過來。

我承認，是我打破了承諾，我不該出現在這裏，可我是真的太想念這個孩子了。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何莉莉沒有生過孩子，她怎麼能夠體會得到我對孩子的感情呢？

「莉莉，我求求你，我隻遠遠的看著，我不會靠近的。」「鬼才會相信你！你當初還發了毒誓說再出現不得好死，而現在呢？你出爾反爾。你發毒誓就像放屁一樣！」

何莉莉說的咬牙切齒。

「我真的隻是遠遠的看著，我不會......」

「你不會？嗬！我是不會再相信你說的話了。而且，你的出現對孩子來說不是什麼好事，你難道忘了，她當初是怎樣存在的嗎？」

我頓時像是被掐住了喉嚨，無法呼吸。

這個孩子的出現並不光彩。

「江悅，麻煩你為孩子考慮一下，如果她以後知道了自己是個......那什麼，你讓她怎麼麵對？你會毀了她的！」

何莉莉眉頭緊蹙，似是真的很為孩子考慮的樣子。

「我隻是想念她。」

「你的想念會害了她。」

何莉莉狠狠瞪了我一眼，起身離開。

我獨自喝著苦澀的咖啡，失魂落魄。

（二）

何莉莉是我的大學同學。

我們的生日是同一天，我們的血型一樣，我們同一專業，同一宿舍，她還住在我的對床，我覺得這友誼是上天注定。

可，這份友誼隻持續到了大學畢業後的第二年。

畢業後的一次同學聚會我喝醉了酒。

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身處酒店，床單上血紅刺目，根本就不知道那個趁人之危的卑劣小人是誰。

兩個月後，我發現我懷孕了。

我驚慌失措，不知道該怎麼辦，把自己關子屋子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那時候輾轉一年，我剛找到比較合適的工作。

實習期工資很低，一個月三千，除去房租，日常花銷也勉勉強強。

我沒有錢去打掉這個孩子，也不敢開口跟家裏要錢。

就在這時，我接到了何莉莉的電話。

「江悅，我要結婚了！」

她的喜悅，她的幸福，越發襯托得此刻的我是多麼淒涼。

我本不想打擾她愉快的心情，可聽到她聲音，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江悅，你哭了？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何莉莉焦急的詢問，讓我的委屈得到了宣泄的出口。

「莉莉，怎麼辦，我懷孕了......嗚嗚嗚......」

我惶恐，無助，何莉莉就像是上天派給我的救命稻草。

「你，你懷孕了？」何莉莉驚呼，「你，你等我，我現在過去找你。」

「好。」

何莉莉來的很快，她一進門，就緊緊擁抱我。她的懷抱很溫暖，我哭得更凶了。

我仿佛找到了避風港，可以讓我短暫的躲避那些痛苦。

「那個男人是誰？他不負責任是不是？你告訴我他在哪裏，我給你撕了他！」

「我，我不知道。」

「什麼？」何莉莉聲音拔高，「什麼叫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是誰？那孩子......」

「天呐！」

何莉莉驚恐的捂住嘴巴，睜大眼睛，聲音有些顫抖。

「這個孩子絕對不能要。我們去醫院，你還得好好檢查身體，看看有沒有得什麼病。」

「不對呀！」何莉莉好像想到了什麼，又問道，「那天是同學聚會，是不是哪個同學？」

我哭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同學聚會那天我喝醉了，我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

「江悅！你怎麼可以喝醉！我那天走之前提醒你了，你酒量不好，不讓你多喝，你怎麼就這麼不聽勸！我那天怎麼就有事先走了呢！我要是沒走就好了。」

何莉莉用力錘了我兩拳頭之後又開始自責，狠狠給了自己拳。

我進進握住何莉莉的手。

「莉莉，我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這個孩子絕對不能留。我們去醫院。」

何莉莉拉著我就要往外走。

「可是，我沒有錢。」

「我有啊！我啥都沒有就錢多。我帶你去醫院，這個孩子不能留。」

「嗯。莉莉，謝謝你。」

「謝什麼呀？咱倆出生是同一天，合該是姐妹才對，是老天爺安排錯了投胎地點。」

何莉莉一邊安慰我一邊催促我換衣服。

何莉莉在手機上百度了一下需要帶的東西，我們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門。

我太久沒有吃東西，渾身無力，何莉莉吃力地扶著我，我們倆慢騰騰地往小區門口走。

走到路邊，何莉莉趕忙伸手攔出租車。

不知道是不是出來的時間不對，路上車很多，卻沒有一輛是出租車。

就在這時，我被人從身後撞了一下，猝不及防，朝著馬路倒了過去。

一輛車恰好疾馳而過，電光火石間，何莉莉救了我。

她護住了我，自己卻被車撞了。

我跌坐在地上，看著何莉莉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我混沌的大腦瞬間清醒了。

殷紅的鮮血從何莉莉的身下流出來，也就在那一天，我開始暈血。

好心的行人幫忙打了急救電話。

我和何莉莉一起被送到醫院。

經過搶救，何莉莉終於脫離了生命危險。

可誰都沒想到天意弄人。

何莉莉居然懷孕了。她為了保護我，被車撞了之後大出血，孩子沒有保住還失去了生育能力。

而我肚子裏這個不該存在的小東西，卻頑強的活著。

嗬！多麼諷刺，多麼狗血！

現在不吃不喝的人變成了何莉莉，她麵色慘白，眼神空洞。

「莉莉，對不起。」

我真的很希望被車撞的那個人是我。

「不是你的錯。我沒想到我會懷孕。如果我知道我懷孕了，我一定會小心的。可是，我現在不能生育了，我該怎麼辦？」

何莉莉崩潰大哭。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她，語言在此時沒有任何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