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最慘痛的代價

（三）

病房的門被推開，沈舟衝了進來。

我吃驚的看著沈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當他推開坐在病床旁邊的我，緊緊握住何莉莉的手的時候，我明白了，他就是何莉莉要嫁的人。

「莉莉，你怎麼樣？」

「你，你怎麼來了？」

「伯父伯母打電話跟我商議婚禮推遲的事情，我才知道你出了車禍，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出事了？」

「我沒什麼大事，很快就會出院了，我不想影響婚禮。」

何莉莉笑得有些牽強，我不敢出聲，縮在角落。

我對何莉莉心有愧疚，卻忍不住悄悄的看沈舟的背影。

大學時候，沈舟是我們的學長，他才學兼備，是很多女生的夢中情人，也包括我。

我還在悄悄暗戀的時候，何莉莉已經開始勇敢的追求他了。何莉莉還拜托我幫她給沈舟送花。

當時所有人都說兩人很般配。

果然，畢業後，何莉莉和沈舟要結婚了。

我此時愧對何莉莉，可是我心裏莫名冒出一個小小的惡念。

如果，沈舟知道了何莉莉不能生育，是不是就不會娶她了。

我猛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心裏的惡念讓我像一個混蛋。

我的耳光聲吸引了沈舟的注意，他回頭皺眉看著我。

「你是誰？」

「我，我是莉莉的朋友，她是為了救我才出車禍的。」

「所以，你剛剛那個耳光是在謝罪嗎？」

我清楚的感知到沈舟對我的厭惡，我像是被掐住了喉嚨，發不出聲音。

沈舟不再看我，繼續對何莉莉噓寒問暖，但很快就因為工作原因離開了醫院。

他正在創業階段，很多事都要親力親為，每天忙得腳打後腦勺。

也因此，沒有詢問醫生何莉莉的病情，在多方隱瞞下，他並不知道何莉莉不能生育的事情。

隻是，何莉莉要養病，兩家商量後，決定婚禮推遲一年。

也就是這一年的時間，使得我肚子裏的小東西有了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機會。

（四）

何莉莉的母親像一頭暴躁的牛，衝入病房，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你個沒良心的掃把星！」

我不敢躲，隻能低著頭，由著何莉莉的母親對我又打又罵。

「媽，你不要這樣，這一切都是意外。」

「什麼意外，如果不是你去找她，你還好好的在家裏，不會因為這個掃把星被車撞！」

「媽，是我要救她的，是我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馬虎大意才會出現在這樣的事情，我不怪她，你也不要怪她了好不好？」

「你好心好意去看她，不僅沒有得好，還被車撞了，她不是災星是什麼！你不許幫她求情，我打她幾下怎麼了，她要是真 覺得對不起你，就應該出去也讓車撞一次！」

「媽，你別這樣說。這是意外，真的是意外！誰都不想發生的意外。」

「呸！她應該賠命！」

「胡說什麼？這是意外，你不要亂說。」

這時，何莉莉的父親走了進來，製止了她母親對我的咒罵。

「小江啊，這是意外，你......哎！這也是命啊！你就在這裏多陪陪莉莉，我先帶她媽媽走了。」

「叔叔阿姨，對不起。」

我朝著何莉莉的父母深深鞠了一躬。

「小江啊！莉莉媽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你們都是好孩子，一切都是天意啊！」

何莉莉的父親常常歎了口氣，拽著不停咒罵我的何母離開了。

在這之後，他們沒有再來醫院，隻有我留在醫院照顧何莉莉。

她是為了救我出的車禍，我照顧她是應該的。

看著她每天黯然傷神，為了不能生育而痛苦。

又因為隱瞞沈舟而身心煎熬。

看著她難過的樣子，我心裏也非常難受。

我不知道該如何彌補她，也跟著她一起消瘦下去。

「江悅，你說，我把實情告訴沈舟，沈舟會不會就不要我了？」

「不會的，沈舟那麼在乎你，他不會不要你的。」

「江悅啊！你不懂，男人就算是再喜歡你，你不能生孩子，最後也是會拋棄的。」

說著，何莉莉摸了摸 我的肚子。

「你這個孩子如果在我的肚子裏多好啊！」

「莉莉，你說什麼胡話！這才是不該存在的。」

我慌忙握住何莉莉的手。

「你不要這樣，科學這麼發達，以後會有辦法的。」

我知道我的安慰很蒼白無力，但我此刻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何莉莉長歎一聲，把頭埋進了枕頭裏。她的臉色蒼白，脆弱得像易碎的琉璃。

何莉莉越發的瘦了，瘦成了皮包骨，病情反複。

就在她再一次被推進搶救室的時候，我終究做了讓我後悔多年的決定。

何莉莉虛弱的躺在床上，我艱難的看口詢問。

「莉莉，這個孩子我生下來你要嗎？」

何莉莉猛地轉過頭來，睜大眼睛看著我。

「你說什麼？」

她瘦的厲害，顯得眼睛越發的大，有些向外凸。

我被她黑沉沉的眸子盯得有些心慌，瑟縮了一下。

「我說，我想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你，你為了救我失去了生育能力，如果你願意要這個孩子，我把她賠償給你。你看行嗎？」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我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還有，我和你血型，血型一樣......」

我語無倫次，何莉莉打斷我的話。

「我明白了，你讓我想想。這幾天，你先不要過來了。」

「好。」

我出了醫院，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

看著路上行人匆匆忙忙，我逆流而行，格格不入。

三天後，何莉莉打來電話。

「江悅，你和我出國養病吧！」

「好。」

我辭了工作，和何莉莉一同出國養病。

我在機場看著何莉莉和沈舟依依惜別，我推著行李，像一個沒有感情的工具人。

此時的何莉莉再次散發了光彩，就像那場車禍根本沒有發生一樣。

她的笑容燦爛，雖然臉色蒼白，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生機。

我很羨慕她。

在國外，何莉莉傷好後，開始事無巨細的照顧我。

她不缺錢，給我的東西都是最好的。

她對我越好，我就越發愧疚。我想讓她不要這樣照顧我，可看到她開心的為小孩子準備衣服，我一時又開不了口。

我肚子裏的小東西慢慢長大，在又一個失眠的夜晚，她忽然輕輕動了一下。

我微微一僵，而後慢慢低頭看向我的肚子。

她會動。

是了，她肯定會動。

去醫院檢查的時候，她還有心跳。

那一刻，我第一次有了種血脈相連的感覺。

我忽然明白了，她不是我肚子裏的小東西，她是一個生命，一個和我血脈相連的生命。

可我，卻要親手將她送給別人。

也是在這一刻，我清楚的認識到——這將是我這輩子做出的最錯誤的決定，我也將永遠被後悔淹沒。

她在我的肚子裏一天天長大，我將她賠給了別人。

我也失去了給她取名的權利。

何莉莉很早就進入了母親的角色，她頂著假孕肚，在和沈舟視頻的時候分享懷孕中的小驚喜。

「阿舟，孩子今天又動了，她很可愛。」

「如果不是太忙了，我一定過去看你們，親愛的，我很想念你和我的寶貝。」

「阿舟，你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忙是肯定的，你不要愧疚，等不忙了再來看我們。」

「親愛的，能娶到你，是我三輩子的福分。」

「哎呀！你不要說那些了，聽起來好害羞呀，我最近給孩子起了個小名。」

「是什麼名字，你快點告訴我。」

「我給孩子起名叫糖糖，希望她每一天的生活都是甜的。」

「好，這個名字真好聽。」

......…

我躲在陰暗角落裏，偷聽著兩人的談話，像一隻偷吃奶酪被捕鼠器抓住的老鼠。

我度過了孕吐，水腫，抽筋，發胖......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我體會到了永生難忘的疼。

我和何莉莉一同住進了月子中心，沈舟在孩子出生後的第十天到來了。

我像個隱形人一樣，躲了起來。

我坐在空蕩蕩的病房裏發呆，滿腦子都是小家夥可愛的眉眼。

孩子滿月後，我像個小偷，在沈舟出門的時候，悄悄進入何莉莉的房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感覺有人在背後盯著我。

病房裏，小糖糖在柔 軟的小床裏，睡得香甜。

肉嘟嘟的小臉睡得紅撲撲的，長長的睫毛。

我的心碎了。

這一天，我最後一次親吻她軟軟的臉頰。

何莉莉握住我的手，安慰我。

「江悅，你不要擔心我會照顧好她的，她就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會把所有的愛都給她。

我會好好照顧她長大，我會給你發她的照片的。你雖然不在她身邊，但是你依舊能看著她長大。」

我看著何莉莉擔心我反悔的眼神，心底滿是苦澀。

聽到何莉莉說我還能看到孩子的照片，我的心才稍稍得到了一絲安慰。

「我知道你會對孩子好。你放心，我會離得遠遠的。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和孩子相見，否則就讓我不得好死。」

為了讓何莉莉更加放心，我向她發了毒誓。

「不，江悅，你不需要這樣。我相信你的。」何莉莉哭成了淚人。

一個月後，沈舟來接何莉莉和孩子回國。

我沒有回國，我站在機場目送何莉莉他們離開。

飛機劃過天空，也帶走了我的心。

何莉莉帶走了我的孩子，嫁給了我暗戀的學長。

而我，為那一次醉酒付出了最慘痛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