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償命

8.

自古皇帝惜命，追求長生不老。

我以為他會拒絕，卻沒想到他直接讓我默寫方子給太醫院。

院使親自過目後，都覺得這藥方於皇帝的病無用。

冒然用藥可能會加重他的病情，萬一出事，他們擔待不起。

皇帝發了火下達命令，太醫院不敢不從，乖乖去拿藥煎藥。

我不安又疑惑地看著皇帝，出聲問道：

“皇上怎麼不聽太醫的話？萬一出點什麼事，臣妾萬死難辭其咎。”

皇帝朝我伸手，拉我在他身邊坐下。

看著我的眼眸，深情又堅定地開口：

“朕相信你。”

我不知道是被他深邃迷 離的眼神迷惑，還是被他的信任所感動，心臟狠狠跳動了下。

許久，我才再次開口：

“或許那方子隻是對我祖父有用，皇上拿自己冒險，是對國家跟百姓的不負責，臣妾後悔了。”

“別怕。”

他握緊我的手，溫熱的觸感撫平我心中的不安。

“朕本來也時日無多，喝不喝藥都不影響，隻是朕放心不下你。

“相守的時間總是太過短暫。”

我怔怔地看著他，縈繞在心頭許久的疑問，幾次想問出口，又都忍住了。

他卻好像有讀心術一般，能猜透我心中所想。

“你可是好奇為何進宮的妃嬪那麼多，朕卻獨寵你一人？”

對上他敏銳的視線，我不敢瞞他，隻好點頭。

宮裏妃嬪不少，容貴妃的晉升速度是公認的快，但遠不及我。

從沒有哪個妃嬪能在三個月內連升兩級，還是在沒有侍寢，也沒有懷上皇嗣的情況下。

“你可記得三年前，在安國寺後山的事？

“那時你救了一個人，那個人便是朕，若不是你，朕早就命喪於安國寺後山，哪有現在苟延殘喘的幾年生活？”

他忽然開口，我怔了幾息，才想起我三年前去過安國寺後山的事。

當時他被敵國內奸算計，中了劇毒無法行走，還差點命喪猛獸之口。

是我趕走猛獸，背他下山，才讓他撿回一條命。

當時他滿臉泥土，看不清麵容，我都沒認出來這個人是他。

主要是，皇帝一直深居內宮，出門也有無數護衛，怎麼可能會獨自在山上？

所以，我從來沒將倆人聯係起來。

聽著他緩緩說起之前的事。

我才知道他自那刻起就對我一見傾心。

對我的寵愛，不僅是報答我的救命之恩，更是因為喜歡我。

隻是，那不過是舉手之勞，我早就忘記了。

而且，他因為那件事，對我頗多照顧，那怎麼前世，謝一若沒有得到他的保護跟寵愛？

我們長得一模一樣，除了性子稍有差別，外人幾乎分辨不出來。

就連爹娘都得靠衣裳來辨認。

思索間，我就感覺手腕處麻麻癢癢的。

垂眸一看，才發現他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我手腕上的一條疤痕。

我記得這條疤痕，好像是我被他下山時，不小心被樹枝劃傷的。

這一瞬，我好像明白為什麼他認得出我跟謝一若。

9.

說話間，劉院使就端了藥湯過來，鄭重其事地勸解皇帝：

“皇上，這藥喝下去，很可能您會......

“您再考慮考慮，江山不可一日無主，您膝下無子，若是您出事，整個朝堂都將亂了。”

皇帝毫不在意，正要接過藥湯，海公公就來報，說宰相求見。

他皺起眉，吩咐人請宰相進來。

宰相果然是聽聞我給皇上獻藥方的事，過來勸解皇上的。

“皇上，妖妃禍國啊！

“愉貴人不過進宮三個月，就從答應晉升為貴人，肯定沒少使用狐媚妖術迷惑您，現在更是要取走您的性命，您可不能再縱容她！”

我就......挺想一巴掌呼過去的。

我既不幹預朝政，也不折磨其他妃嬪，本本分分陪著皇帝聊天解悶，怎麼就成禍國妖妃了？

晉升也是皇帝一人決定，又不是我能阻止的。

皇帝一聽宰相這話，瞬息就沉了臉色，幽暗又不乏威嚴的視線落在宰相身上。

“宰相莫要亂說，汙蔑愉貴人！

“當初是你一力舉薦納妃，朕拗不過你，隻好同意。

“愉貴人進宮後，朕的身體確實好了許多，現在更是進獻神醫藥方，為朕消災治病，怎麼是要害朕？

“若說愉貴人要害朕，那是否有宰相的功勞？

“畢竟，所有被選進宮的妃嬪，都是經過宰相答應的。”

宰相一聽，臉色大變，跪倒在地，額上不禁冒出層層冷汗。

“臣不敢！

“臣對皇上的心，天地可鑒，這些年來更是為朝堂鞠躬盡瘁，怎麼敢害皇上？！”

我聽著挺想笑。

宰相是對朝堂之事鞠躬盡瘁，但更多的是為自家謀福利。

他為皇上納妃衝喜，確實是擔心皇上的身體，但也害怕皇上徹底被治好。

那樣，他可就無法繼續把持朝政，讓朝臣為他趙家辦事。

察覺到我的視線，宰相朝我看來，眼神裏透著幾分犀利。

“臣是真心實意擔心皇上的身體，但愉貴人就未必。

“劉院使都說愉貴人進獻的這個藥方於皇上的身體無益，吃了可能還會有不好的後果。

“臣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皇上！”

皇帝並沒有因為他的話有半分鬆動，冷笑一聲：

“朕做事還需要經過宰相的同意，朕看這江山都改姓趙了，要不朕把這皇位讓給宰相坐，如何？”

宰相一臉惶恐，再次低下腦袋，眼神裏卻透著陰狠。

他是真有當皇帝的心思，隻是就這麼上位名不正言不順。

前世宰相在皇帝駕崩，就扶持一位傀儡皇帝上位。

他成了攝政王，名正言順地把控朝政，說江山姓趙都沒錯。

被皇帝一再施壓，宰相不敢說什麼。

皇帝吩咐我把藥湯端給他，我卻猶豫了。

“皇上，宰相跟劉院使說得不錯，您......”

我還未說完，皇帝就從我手裏端過碗，沉聲對所有人說：

“藥是朕自己要喝的，出了任何結果，都不怪罪任何人，愉貴人更是無罪。”

到了生死危關，他還是這麼護著我。

我不禁紅了眼圈，視線模糊地看著他，心口更是漲得難受。

心裏更是無比後悔，我不該進獻藥方的。

果如所料，藥剛喝下去沒多久，他就吐出一口鮮血，栽倒在床，不省人事。

“皇上！”

宰相衝上前來，看到皇帝如此情況，氣狠狠地瞪著我。

“要是皇上出事，謝家與你，皆拿命來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