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聽見謝婉瑩的心聲

事後我給溫珣換藥，再次提及當日的場景。

我看著他額角上有拇指長的傷疤，喉間苦澀，說了一句：「你這樣替我不值得。」

而恪守禮節的溫珣，在我認識他這麼多年後，第一次失了態。

他一把抱住了我，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像是要把我鐫刻入他的骨肉之中。

溫珣抱得很緊，我的肩膀被攥得生疼，卻久違的感受到了心安。

「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是我來遲了。」

溫珣一字一句緩慢地落入我的耳中。

我抬頭望進了他泛紅的眼眶。

我抱著溫珣哭了很久，把他的衣服都哭濕了，啞著聲一遍一遍地說著「我是清白的，我沒有給他們碰到。」

他撫了撫我亂掉的頭發，下巴抵住我的肩膀，輕聲地說：「阿音，好日子會來的。」

溫珣說的話我信了。

可是好日子過了沒多久，就連他都不在了。

「大膽，竟然敢在宮中私自祭拜！」刺耳的太監嗓音響起。

繡有龍紋的靴子映入眼簾。

骨節修長的手指輕佻起我的下巴，入目是盛時那張帶著怒意的臉。

眼中的淚水滑落，打濕了他的指尖。

一陣風吹來，我才發現自己淚流了滿臉。

盛時眯了眯眼睛，盯著我，嘴角彎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看著婉娘這張臉，倒是讓朕不忍下手了。」

他的眼裏意味不明，卻在下一秒一腳踢倒了銅盆。

裏麵的灰洋洋灑灑地飄了出來，我想要伸手去撿，手卻被盛時用腳不輕不重地踩住了。

「看來你還是沒有學乖。」盛時輕歎了一口氣。

旁邊的太監用力將我推進了蓮池裏麵。

剛入秋的池水冰冷刺骨，我在掙紮間，腳腕上好像纏上了水草。

而盛時從始至終隻是冷眼地站在岸上看著我逐漸失力。

在我即將沉入湖底時，盛時說了一句話。

「若你敢壞了朕的計劃，朕會讓你死的很難看。」

計劃？什麼計劃？

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什麼，卻很快地陷入了昏迷。

我被盛時的人撈了上來。

受驚加上嗆水，很快就起了高熱。

因為落水的這件事情，一下子在宮裏傳遍了，說我將要失寵。

我迷迷糊糊地醒了又睡，不斷地被灌進來苦澀的湯藥，夢裏兵荒馬亂，卻又始終看不清楚。

等我終於清醒過來的時候，是在第二天的晚上。

寢殿裏麵沒有人。

我聽見了盛時和一個女子的聲音。

盛時喚她作「婉娘」

我的呼吸一滯，閉上了眼睛繼續裝作還未清醒的模樣。

兩人間的對話還在繼續。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和盛時對話的女子就是謝婉瑩。

在聽到謝婉瑩喚盛時「夫君」時，我一愣。

女人的聲線輕柔，帶著點羞怯。

雖然還沒有見到人臉，但已經可以知道聲音的主人樣貌差不到哪裏去。

誰能想到。

惡名在外的盛時竟然會和一個女子如同尋常夫妻一般談笑風生。

我控製著自己的呼吸，努力提取他們對話中的有用信息。

盛時說，他已經讓人把消息散播出去了。

很快，所有人都會知道，久經盛寵的謝貴妃失寵了。

到時候，他會把所有暗地裏想要傷害謝婉瑩的人都揪出來，通通殺掉。

我攥緊了手裏的被子，終於明白了盛時把我帶進宮來的目的。

他是想要讓我做謝婉瑩的擋箭牌，為他心愛之人擋下這些明槍暗箭。

盛時：「那個時候，我會讓你當我的皇後。」

謝婉瑩：「那我的那個替身，皇上打算怎麼處置？」

「怎麼，婉娘吃醋了？」

盛時悶笑了一聲。

下一秒，我的手不小心地打翻了了床邊放著的的銅盆。

在一陣嘈雜過後。

整個寢殿裏陷入了沉默。

繼而有腳步聲朝我這來。

我急得額頭冒汗。

咬了咬牙，讓自己從床榻上摔了下去。

水打濕了全身，衣服膝蓋磕到了地上，渾身狼狽。

我感受到了一個帶著涼意的眼神落到我的身上。

盛時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晦澀。

而這是，旁邊響起一陣清脆的鈴鐺聲。

一雙素手挽住了盛時的手臂。

我終於看清楚了謝婉瑩的模樣。

即使早有預料，可當看到眼前這幅和我長得幾乎一樣的臉時，還是感到驚訝。

這個世界上，真的會存在兩個沒有血緣關係卻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嗎。

「你不用害怕，你幫了我，我會讓阿時好好謝謝你的。」

女人的一句話，把她自己和盛時劃在了一邊。

謝婉瑩在看到我一身狼狽時眼裏劃過一抹驚訝，緊接著擋在了盛時的麵前。

我看著謝婉瑩，思考她話裏的可信度有多少。

能在後宮長盛不衰的女人，真的會有她表現得那麼天真嗎。

而盛時，站在旁邊，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有說話。

謝婉瑩像是才注意到他的異樣，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一副小女兒依戀的姿態。

「阿時你答應我的。」

盛時掀了掀眼皮，淡淡地應了一句。

場麵莫名地冷了下來。

我看著眼前站在一起的兩人，發現他們好像沒有外人口中說的那樣恩愛。

「池晚音，她為什麼不去死，命真夠大的。」

一句話如同平地驚雷。

我下意識地抬頭看向謝婉瑩。

卻發現她正笑吟吟地挽著盛時，並沒有看向我，也沒有說話。

站在她旁邊的盛時，注意到了我的視線冷冷的瞟了一眼我。

我一愣。

盛時的表現就好像他沒有聽到那句話。

難道是我聽錯了。

可是謝婉瑩的聲音很快又在耳邊響起。

「我要父親盡快把池晚音給殺了，以免夜長夢多，萬一讓盛時察覺到異常，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這一次，我聽得清清楚楚。

是謝婉瑩的聲音。

她就站在我麵前，但我看得清楚，她的嘴巴根本沒動。

旁邊的盛時也沒有任何反應。

那我聽到的是什麼。

謝婉瑩的心聲嗎？

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要殺了我。

怕盛時發現的，又是什麼東西。

我的心跳越來越快，直覺就要觸碰到一些禁忌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