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我好像看見了沈安。
也是一年冬天,他在床邊喊我起床看雪。
那時,我腿已經差不多好了,但走路還是一瘸一拐。
我被沈安拉去打雪仗。
他拿起一個雪球,趁我不備砸到我的衣裳裏。
雪瞬間融化成水,涼的侵入骨髓,也瞬間驚醒尚在迷糊的我。
跌跌撞撞的扔向他身處,卻一滑,跌入一個溫暖的懷裏。
我臉一紅,剛想掙脫開來。
“玉潤冰清更奇絕,明年聯步璧池邊。”
他語氣溫柔堅定,拿起那支紅梅簪入我的鬢間。
我低著頭,手撫著那支紅梅,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希冀與期盼。
心裏默念:“好,我等你。”
雪又落了下來。
我依偎在沈安懷裏,誰都沒有躲。
雪花落在我的鼻尖,落在我的手心,落在我們的頭頂。
我以為,我們會此生白頭。
也算吧......
李卿安勒令讓我休息幾日,鴇自然也沒法刁難我。
隻是他這幾天也沒來,也難得過幾天清靜日子。
躺在床上的日子,總是過的慢的。
小喜在我耳邊嘰嘰喳喳的講述外麵發生的趣事。
“姑娘,外麵人都說王爺對你情深義重,或許會破例納你為妾。”
“要是那樣就好了,姑娘就能逃離這火坑。”
“還聽聞郡主為那晚的事和王爺生了嫌隙,到現在都不願相見呢?”
生了嫌隙?
李卿安自小就傾慕蘇敬茉,怎麼會為了區區一個我就生嫌隙?
果然,沒那麼簡單。
翌日一早。
小喜氣喘嘻嘻的跑來抱怨:“姑娘,外頭都說,都說......”
她手撫在眼睛上,像是哭了。
“說什麼了?”
“說你不過一個娼婦,還妄想用孩子拴住王爺,誰知道你肚子的孩子是不是王爺的?”
“還說你這輩子就別想進王府的門。”
“說你心思如此歹毒,這輩子隻能做娼婦。”
......
小喜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著,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姑娘,你,你還笑。”
“有人說我醜我都不難受,就是不能聽別人說姑娘。”
“行了小喜,我想吃東鋪的點心。”
十四歲那年的事叫我再也不敢輕易相信別人,小喜也不例外。
如小喜所言,這幾日雪一直下個不停。
我一手撫著紅梅一手伸出窗外試圖接住落雪,像那時那樣。
突然身子被人攬住,下巴放在我的肩膀。
“美嗎?”
熟悉的氣息讓我惡心,但還是表現出麵上一喜,轉身撲向他的懷抱。
“卿安。”
我緊緊勒著他,像是在泄恨。
“怎麼,幾日不見如隔三秋?”
李卿安笑著用手刮我的鼻尖,一臉溺色。
我沒有回答,隻牽起他的手,跑向還在落雪的外麵。
然後我鬆開他的手,張開雙臂聽雪落下的聲音。
李卿安很是不解,看著衣衫單薄的我微微皺眉,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我身上。
“冰清,小心著涼。”
說罷他便把我橫抱在懷裏,我窩在他的懷裏,指了指我的發。
“卿安,這樣,是不是也算我們共白頭?”
我笑著看向他,眼底全是悲涼。
他抱著我的手,微微怔住。
目光落在我笑著的眼裏,緊緊盯著仿佛看穿了我眼底的悲愴,眼中多了些不明的情緒。
他再未開口,隻把我抱入床榻,一聲不響的替我加了些衣衫,最後穿鞋子。
然後握住我冰冷的手,在嘴邊哈氣,蹲在我深情輕聲說。
“冰清,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我們一定會白頭,不是以這種方式。”
我俯身摟住他的脖頸,眼淚順著臉頰落入他的頸肩。
他身子一頓,帶有一聲歎息,緊緊抱我入懷。
我微微點頭,嘴角勾起不明的微笑。
就這樣,李卿安陪了我兩日。
期間,還送我許多稀奇玩意,博我一笑。
隻唯獨一枚玉佩,我格外喜歡,看的出來很貴,翡翠為底,紅瑪瑙雕了紅梅做點綴。
紅梅可謂是點睛之筆,我愛不釋手,時刻掛在我的腰間。
李卿安笑著調侃我:“有那麼喜歡?”
“格外喜歡。”
我撫著玉佩上的紅梅,狠狠點頭,這株紅梅永遠都不會凋零。
我心裏清楚,這是李卿安對我的補償。
他心裏雖對我愧疚,但這並不足以撼動蘇敬茉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不過,這足夠了。
男人最好的就是自尊和臉麵。
有了對比,才會有傷害。
終於,在李卿安留宿在這的第三天,郡主府傳來消息。
“姑娘,郡主邀您明日參加賞梅宴。”
“要不還是不去了吧,郡主肯定沒懷好意。”
我坐在銅鏡前,瞥了眼略顯疲態的臉,一臉笑意:“自然要去的。”
“可是......”
我拍了怕小喜的手叮囑道:“明天若我有什麼不測,第一時間去找王爺,知道嗎?”
能去賞梅的自然都是京城裏的貴族小姐們,蘇敬茉邀一個娼婦是賞梅,自然是不懷好意。
翌日,我打扮素淨如約前往。
我一進去,那些貴族小姐們就七嘴八舌的在一起議論,時不時還能聽見幾句。
“這是哪家的小姐?我怎麼從沒見過?”
“聽說是春風樓的娼婦吳冰清,你看長得人模狗樣,實際卻是個不知廉恥的賤胚子。”
“啊,郡主怎麼邀請這種人來賞梅,真是晦氣!”
“聽說她和王爺有點瓜葛,郡主不日就要嫁給王爺,怎麼能留下她?”
“那是自然。”
我聽此淡淡一笑,並未爭辯。
她鬧的越大,我越開心。
不一會兒,蘇敬茉姍姍來遲,我知道她是有意的,有意讓這些貴女們羞辱我,想看我出醜。
她一眼便看到了我,滿臉傲氣朝我走來:“你就是吳冰清?”
我側身行禮,她卻對著旁人說笑:“聽聞你舞跳的極好,不如為大家助興一曲,我們一邊賞梅一邊賞舞如何?”
我並未來得及反駁,便被侍從帶走換上清涼的薄紗,寒冬臘月,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台子搭在外麵,沒一會便落起了雪,她們都去屋簷下避雪,隻有我在雪中起舞,身後是競相開放的紅梅。
我看見了蘇敬茉嘴角不屑的笑,看到了眾人眼中的嘲諷
蘭兒說因為李卿安陪我兩日,蘇敬茉和他大吵一架,爭吵中全是怒罵我的話,剛開始李卿安還好心哄著,後麵她越來越過分,王爺便拂袖離去,再也沒去找過她。
她也因此記恨在心,麵上邀我賞梅,實則是為了羞辱。
我雙腿已經麻木,全身冷的像死掉一般,我抬起千斤重的腿,一步步跌跌撞撞的挪向那株紅梅。
蘇敬茉見此場景,快步走到我跟前,一巴掌甩到我臉上。
“無恥賤婢,你也配沾染紅梅?”
“不要說一個孩子,就是十個孩子,隻要我眼裏容不下,卿安也會為了我弄掉他,你明白嗎?”
蘇敬茉的聲音裏帶了十分的恨意與不屑。
我欲撫紅梅的那隻手,被她打落踩在腳下。
嘴角湧出腥甜,滴在皎白的雪中,像紅梅一般好看,我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真好看。
那些貴族小姐們見此場景圍在我四周,為恭維郡主往我身上吐著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