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偷了命格

我叫蘇餘，多餘的餘。

我天生雙目失明，又因是個女孩，爹不疼娘不愛。

一生下來就被扔給了農村的奶奶，奶奶愛財如命，一直想把我賣了換錢。

隻是我太小，又有缺陷，沒有人願意買。

奶奶罵我討債鬼，起初我還很傷心，聽得多了就不在意了。

我知道我一個瞎子，要找一片避風的屋簷很難，為了活著，我得抱緊奶奶的大腿。

宋智是村長的兒子，體弱多病，不能跟同齡的孩子跑鬧，他就經常來找我說話。

他的聲音很好聽，如同林間的鳥鳴。

我喜歡聽他說話，他就像一道微光照亮了我黑暗的世界，我能從他的描述中感受我看不到的雲淡風輕。

可是這一個月來，宋智沒有再來找我，我以為他也像其他人一樣，嫌棄我是個瞎子，不願意跟我玩。

奶奶卻告訴我，宋智喜歡我，讓我他的新娘，我心裏甜絲絲的，嫁給宋智我就能過上不一樣的生活，最起碼能吃飽穿暖。

沒錯，我當時的想法就是吃飽、穿暖那麼簡單。

可我這麼簡單的一個心願都滿足不了。

成婚當天，奶奶親自送嫁，扶著我進了花轎。

直到聽到「蓋棺，落葬！」，我才知道我進的不是花轎，而是棺材。

原來奶奶把我賣了，給死去的宋智配冥婚。

我哭喊掙紮，耳邊卻響起奶奶的聲音:「蘇餘，置之死地而後生，這是你的命！」

哐的一聲，棺材被合住，我聽到土落在棺材蓋上的聲音。

我絕望地躺下，我果然是多餘的，這麼死了也好，最起碼黃泉路上還能跟宋智做個伴。

我感覺到身邊是宋智硬邦邦的身體，便摸索著握住了他的手：「宋智，你黃泉路上走慢點，我馬上就來！」

我說完後感覺宋智的手動了動，難道他沒有死？

不對！他的身體都硬了！

我還來不及反應，就被硬邦邦的身體壓住，脖子也被咬住，疼痛伴著血腥味襲來，隨後我身上一輕，聽到砰的一聲巨響。

朦朧間，我眼前出現一張白得嚇人的臉，他好像被吸在了棺材板上，身體與棺材板貼合，雙手下垂，眼睛一直盯著我。

「宋智，是你嗎？」我並不害怕，反而覺得有些興奮，因為我竟然可以看到了！

貼在棺材板上的人沒有回答我，我耳邊反倒響起了我奶奶的聲音：「蘇餘，取下宋智脖子上的同生石，一分為二，你們一人吞一半。」

同生石？

我看到宋智脖子上有一根紅線，抬起手指一勾，果然看到一枚瑩綠色的石頭。

「蘇餘，快點，時間來不及了！」我奶奶的聲音聽起來很著急。

我用力一扯，紅繩斷開，瑩綠色的石頭到了我手裏，隨即分成了兩顆。

「快點吞了它！」我奶奶又催促。

我先把一顆塞進宋智嘴裏，這才吞下了另一顆。

宋智從棺材板上掉落，砸在我身上，我們一起往下沉了沉。

一陣刺眼的光芒從棺材中迸發，我隻覺得眼前一片白茫茫，隨即失去了意識......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已經不在棺材中了，而是躺在一張綿軟的床上，是我平時睡覺的那張床。

宋智就躺在我身邊，他身上還是壽衣，但臉色已經不再慘白，似乎有了一些人氣。

我顧不上管他，急匆匆下床。

我心裏有太多的疑問，我要找奶奶問個清楚。

奶奶的房間裏堆滿了紙錢，矮幾上放著一隻碗，碗中盛滿了米，米上插著三炷香，香已經燃滅，香灰灑在碗中和矮幾上。

我奶奶倒在一堆紙錢上，氣若遊絲。

「奶奶，你怎麼了？」我抱著她坐起，焦急萬分。

她悠悠睜開眼睛，斷斷續續地說：「蘇餘，能看見了吧？」

我咬著唇點了點頭，眼淚已經湧出。

「你跟宋智有三世情緣，這是最後一世。他命格被偷，你要幫他找回來。否則，否則你們倆皆難入輪回......」奶奶的話我聽不明白。

就像我同樣不理解為什麼我進了趟棺材，眼睛就能看到了一樣。

可是奶奶再沒給我解答，閉上眼睛悄然離去。

我感覺自己的世界轟然塌了，奶奶雖然經常嚷著要賣了我，卻還是把我養大。

還耗費生命讓我複明。

我趴在她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我給她整理儀容的時候，發現她懷中揣著的一本舊書和一封信。

書上的字我看不明白，信封上寫著「孫女蘇餘」。

是寫給我的信，我連同書籍一起裝進背包。

宋智仍舊昏睡著，我不敢出門，對於村裏人來說，我跟宋智都是死人。

我悄悄把奶奶葬在了後院，收拾了一些行李，拖著架子車帶著宋智，趁夜離開了村子。

出村之後二裏路，是連著的幾座荒山。聽村裏人說，山裏鬧鬼，一到晚上沒人敢走。

我忐忑萬分，跟昏迷的宋智說話來分散緊張情緒。

「宋智，你讀書多，一定知道命格是什麼吧？」

「你快點醒來，我們一起找回你的命格。」

......

說來也怪，平時人人懼怕的山道，今夜卻異常熱鬧。

燈火相連，人頭攢動，如同集市一般。

我嘴角帶著笑，心想：「村裏人的膽子也太小了，這燈火通明的，有什麼好怕的？」

我轉頭看著板車上的宋智：「宋智，這就是你說的夜市吧！我終於可以看到了，真的很熱鬧......」

拉著板車走進川流的人群，我漸漸發現這些人的不同。

他們的眼睛是空洞無神的，好像也不是走路，像是在飄，飄向同一個地方。

我不由自主學著他們的樣子，跟在他們身後走。

「蘇餘，回頭！回頭！」

「蘇餘，別走了，回頭！」

是誰在叫我？

我想停下，卻怎麼也停不下來。忽然，架子車的拉手斷裂，我趕緊回頭查看宋智的情況。

卻見他站了起來，抓住了我的手腕。

「宋智，你醒了？」我驚喜萬分，再顧不得跟別人走了。

「蘇餘，別走了，回頭！」宋智嘴裏重複著。

「你讀書多，我聽你的，你說我們往哪裏走？」我笑著說。

「蘇餘，別走了，回頭！」宋智仍舊重複著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