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胡惟庸此次前來，又說了他如何努力，新政如何好，在朱元璋看來便是示弱。

也有戴罪立功亡羊補牢之意。

想來胡惟庸也是聽到了一些風聲，又或者發現了徐達的暗中監視。

隻是不忠之臣，朱元璋斷斷不敢啟用。

可惜了胡惟庸的這番才幹啊！

“好啊。胡惟庸，你知道咱為什麼壓著你不用嗎？”朱元璋打算給胡惟庸一個機會。

“臣猜想，大抵是因為之前小明王之事，和臣與戴罪之臣來往的事情。”

胡惟庸邊說邊偷摸抬眼觀察朱元璋的神情，希望能看出一些蛛絲馬跡。

按理說，胡惟庸此前立功，加上這次又提出了新政的政策，朱元璋應當賞賜才對。

但他遲遲等了這麼久都沒能等到進見，又聽到了些流言。心中就開始起疑。

直到傳出李善長辭官歸養的消息，胡惟庸才敢篤定，是皇上在懷疑他，懷疑李善長。

不過他與戴罪之臣來往，暗自收買的事情，他猜測，皇上一定是通過某種手段知道了。

與其等著皇上開口問罪，不如他自己先試探一番。

“那你說，咱應當如何呢？”朱元璋隨手拿起桌上的書，隨意翻看，並沒有打量胡惟庸一眼。

看這個反應，胡惟庸覺得皇上一定是知道了些什麼。

“臣認為，臣可能不但不會得到賞賜，還會被流放，甚至，殺臣滅口。”

胡惟庸打開天窗說亮話。他如此說，就是要讓皇上知道他並無隱瞞。

“然後呢？”朱元璋漫不經心的問。

他倒要看看胡惟庸怎麼表忠心。

“然後，臣又想，無論皇上是殺臣，還是賞賜臣，臣都無怨無悔，候著。”

“為何呀？”朱元璋這才抬眼看向胡惟庸。

胡惟庸接著說：“臣既然追隨皇上了，那就得義無反顧。無論生死榮辱，都是臣的天命。”

好一個天命！

朱元璋冷笑。

這胡惟庸政治上的才能先不說，這揣度人心確有幾分厲害。

僅僅通過目前這些事情，就能看出來他朱元璋要的是衷心。因此胡惟庸才句句不離衷心。

這樣的臣子，若是掌握了大權，才十分可怕！

假如這個臣子一直揣摩皇帝的心思，將自己作為皇上的知心人，擅行生殺，久而久之，豈不就會把自己的心思當成了皇上的心思？

等到了那一天，誰是皇上可就說不定了。

朱元璋想，這大概也是胡惟庸後來意圖謀反的原因之一。

“你啊，是個能臣。”朱元璋讚道，然而話鋒一轉，“但有的時候就是太能了！”

“臣知罪！”胡惟庸馬上磕頭。

“你能有什麼罪，何罪之有啊？”朱元璋拿起一旁的奏折，“五年生養，十年富國，這可是你寫的豪言壯語？”

“回稟皇上，這不僅是臣的豪言壯語，這前景若是交給臣去辦，定能實現！”

胡惟庸以為，隻要他能有不可替代的價值，能讓朱元璋看到他的衷心和能力，這件事就能過去。

事實上，他還真的猜對了一部分皇上的心思。

“好，咱給你機會。”

朱元璋一心為民，聽到胡惟庸描述的前景，十分動容。

反正胡惟庸結局已定，倒不如利用好他這個政策。

萬事開頭難，讓他自己落實好屯田政策之後，再將他除掉也一樣能有人接替。

胡惟庸暗自鬆了一口氣，看來皇上還是看重他的才華。他就知道，朱元璋根本舍不得殺他。

從當初鑄磚鍥名的創舉，再到如今的新政條款，他胡惟庸是步步走在了朱元璋的心坎上。

若是他把全部能力用出來，哪還有那李善長劉伯溫什麼事？

想到這裏，胡惟庸還略顯得意，覺得他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然而他並不知道，沈乾早已經把他未來的野心告知了朱元璋。現在的胡惟庸在朱元璋麵前，就相當於沒穿衣服 。

胡惟庸已經暗自把這筆賬，算在了朱元璋和劉基的頭上。

若不是朱元璋疑心，劉基使絆，他大業早成。

劉基這邊，已經派人熬製了朱元璋帶來的方子。

雖說是仙人寫的，但劉基還是半信半疑。

太醫都看過了，說都是些發汗溫熱的藥材，吃了也無妨。

劉基抱著試試的態度吃了幾日，竟真 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

剛好聽聞朱元璋要實行胡惟庸的新政條款，心裏擔心朱元璋要重用胡惟庸，拖著剛好一點的病體爬起來去進諫。

小廝攙扶著劉基，劉基邊走邊咳嗽。

到了台階前，劉基鬆開小廝的手，示意他回去。

有些路，總要一個人走。

“真是有病，都這樣了還要見皇上，都不怕傳給皇上嗎？”

“吃飽了撐的。”

劉基聽到周圍有人議論紛紛，他也隻能置若罔聞，繼續前行。

身為臣子，便是要為朝堂為皇上盡忠效力。

不一會就有太監迎上來扶住，“劉大人，皇上恭候您多時了。”

“伯溫啊！你都病成這樣了，還來做什麼？讓那個劉璉傳個話不就行了。”朱元璋趕緊給劉基賜座。

“皇上，臣特來謝恩。”

“怎麼說？”

“皇上賜給臣的藥方，臣吃了幾日，果然覺得身上有了力氣，特此前來謝恩。”

但劉基也明白，這些不過都是吊命罷了，早一天晚一天離開，也沒什麼區別。

這病來的沉重，如山倒一般，害得他整夜狂咳不止，還伴有高熱，嘔血。

他在這世上一日，身為大明臣子一日，便要盡一分的忠。

“伯溫客氣了。這藥方還是仙人給咱的，你看，仙人都要你活，你可要撐住，再為我大明江山建功啊！”

朱元璋就知道仙人不會讓他失望。

待他回朱家村，定要再幫劉基討幾幅方子來。說不定還真能把劉基治好。

“皇上，臣這副賤體，怕是不能再效忠多少年了。

臣隻求皇上，啟用賢能寬厚之輩，莫要讓歹人鑽了空子。

李善長雖善妒，但與陛下同心，跟隨陛下多年。若不是事出有因，怎麼會忽然辭官呢？”

原來劉基並不知道事情全貌，隻是以為朱元璋聽信了胡惟庸的什麼讒言，相信了胡惟庸的鬼話，傷害了一些忠臣。

李善長辭官雖與胡惟庸一事相關，但並不是劉基想的那樣。

“伯溫啊，你是不是感覺飛鳥盡良弓藏，日子久了，有兔死狗烹之災啊？”

劉基不想朱元璋如此理解，慌忙跪倒在了地上道：“皇上，臣萬萬不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