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上的刀口至今為止還是很明顯。
高三上學期流感複發,學校為了趕進度沒有回家上網課,學生們像困獸一樣在學校整整圍困了87天。
整整87天,不允許請假,不允許探視,不允許發布相關消息。
甚至因為趕進度,恐怖的作息時間更加的緊張,吃飯時間一度被縮短到15分鐘。
包括從教學樓跑到食堂在跑回來的十分鐘。
我的胃病日複一日的更加嚴峻。
直到我請假路過宿舍樓時,親眼看到了跳樓的學生掉落在我麵前的水泥地上,紅色染滿大地,我的精神瀕臨崩潰。
日日夜夜從夢中驚醒看到的全是那一片血。
我熬不下去了。
熬不下去不需要理由,就是不想呆在這裏了,學不進去。
沒有理由。
也不需要理由。
回想那些地獄一樣的日子,我從5:30起床就開始眼眶含淚,直到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裏,我才敢埋頭哭出聲來。
不敢讓人察覺。
我鼓起勇氣去找馮雪批假。
那天陽光明媚,班裏幾個男生歡呼著進了班,給這個死氣沉沉的班級裏麵增添了活力,“哈哈,我們要回家了!”一句話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
男生們歡呼著收拾書包,有女生問也隻是故作神秘,讓她們去找馮雪。
很快,去打探消息的同桌哭喪著臉坐了下來,我:“怎麼樣怎麼樣?”
“ 還能怎麼樣呀?你想想那個夏天空調前麵安排的全是男生,把女生放在最熱的窗邊的傻逼,你能給咱們女生批假嗎?”
“ 下輩子帶個把你就有機會咯——”
同桌撇著嘴繼續寫作業,我有些心急如焚。
我太想回家了。
即便回家一個晚上也可以。
我敲開辦公室的門,略過層層老師們找到裏麵的馮雪,“老師......我想請假。”我吞吞吐吐的樣子引起了馮雪的注意,她麵無表情看了我一眼,“不行。”
“老師我!我......真的肚子很難受......”
馮雪忽然笑了一聲,這讓我非常的不安,“ 回家了,肚子就不疼了嗎?在這兒疼回家不也一樣的疼, 多關心關心你的倒數的成績吧。”
語氣裏全是鄙視。
說完,她沒有任何遲疑的拿著書就出了門,我站在旁邊隻覺得尷尬。
很快,我這幅樣子引來了周圍老師們的勸說,“你說你一個借讀生,就別天天想著回家了吧。”“對啊,好好看看書吧,好不容易拖個關係才進來的,別不珍惜啊。”“ 別人為什麼都不想回家呢?”
我孤立無援。
還遇見了話癆的年級主任一頓批評。
我在那樣帶刺的勸說下落荒而逃。
班裏麵已經在上課了,我走過無人的走廊,隻覺得淚水不止,馮雪正在講課,看見現在才進班的我哼笑一聲。
“有些人不要那麼想回家,自己的成績是什麼樣心裏不清楚嗎?”
天崩地裂。
我盯著同學們的目光走到最後一排坐下來。
我看著文具袋的美工刀,像是有了點幻覺。
【如果我把自己搞傷了,會不會就讓我走了?】
我同桌警惕的看了我一眼。
“你別做傻事啊,你這個精神狀態為啥馮雪還不給你批假啊?”
“真是老妖婆一個。”
我沒敢用力劃,但又不得不劃,閉著眼睛狠狠地劃了幾道。
刀割在肉上的感覺,讓我痛苦至極。
剛開始是不疼的,後麵就開始疼了。
還用了紅墨水增效。
那時候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在最後一排塗塗抹抹掰斷筆芯往傷口上染顏色,狼狽極了。
那把美工刀,還是生鏽的。
我隻是簡單的用濕巾擦了擦。
我那時真是瘋了。
馮雪還沒看見,檢查老師就先眼尖的看見了,他衝進來拿著我的手腕衝著台上視而不見的馮雪一聲吼,“你瞎了嗎?你怎麼當老師的,你沒看見學生受傷了嗎?”
馮雪被批了一頓,帶著我去醫務室。
校醫正喃喃自語的說,“這不像是被割傷的呀......”我連忙抽出來,不說話的看了一眼校醫。馮雪像是看出來什麼一樣,默不作聲的給我批假。
我有些背後發涼。
她看我的眼神很冷漠,冷漠中夾雜著嘲諷。
不管怎麼樣,我正慶幸著總算能回家了,我爸媽就在馮雪事後電話裏得知了真相,我爸開著車一路摔摔打打,恨不得讓我撞死在路上。
咆哮的聲音。
極盡惡毒的語言。
我不想上了。
返校的那天黑沉沉的天空。
蟄伏在黑夜裏的大門,我拉著行李箱走進去,一去不返。
剛坐下同桌就滿含憐憫的對我說,“你不知道那傻逼說了啥吧?”
“ 她說你矯情,自殘怪惡心的,惡心的事就不要在班裏麵幹。”
我不知道我當時是什麼表情,隻是麵無表情的扯了扯嘴角。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