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嫁給趙知寒，是在我父親落罪，家族破落之時。

那時他忽然來求娶，我隻當是對我的羞辱。

畢竟我父親曾經在朝中，與他多次意見相左，兩人時常爭得麵紅耳赤。

成親五年，我對他冷眼對待，不僅未曾圓房，甚至門都不讓他進。

我以為我死了他會開心，亦或者鬆口氣。

可他不吃不喝，抱著我的屍首足足在屋子裏待了三日。

出來後，他一夜白頭，而後終身未娶。

再睜眼，又回到了嫁給他之時。

看著滿頭黑發的他，我心頭竟帶著幾分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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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趙知寒成親兩年，他甚至都沒有進過我的房門。

並非他不願，而是我不讓。

哪怕他娶我之後，並沒有對我做什麼。

可本身這件事對我來說就是羞辱。

許是不想再與我冷臉相對，他在戰事當即時候，直接去了邊關。

邊關淒苦寒冷，他卻一年又一年的熬著。

我自然不擔心，可卻時常有人從那邊傳消息回來。

趙知寒隻穿著一件單靴，行走在雪中，一雙腳早已生瘡。

那些百姓也給他做過鞋子，都被他拒絕了。

此人一貫如此，守著他那些自以為是的規矩。

我自然知曉他們與我說是何意，不外乎是覺得，這是我這個妻子的責任。

可是，這關我何事？

不是我讓他娶我的，更加不是我讓他去那樣的苦寒之地。

成親之初我便已經告知他，我是絕不可能愛他的。

我枯坐在房間裏，看著窗戶縫隙中，簷上偶爾飛過幾隻鳥。

丫鬟綠意樂嗬嗬跑了進來，手中捧著一個箱子。

「夫人，趙大人又送來東西了，聽說這些是大人親手做的。」

她將一個陶瓷娃娃拿了出來。

那娃娃精巧可愛，看著便是心生歡喜。

趙知寒總是如此。

哪怕我並不惦念他，可他還是會想方設法討我開心。

可是我，再也不會開心了啊！

我將那娃娃拿過，綠意嘴角帶著一抹微笑。

可她沒想到，我拿過來下一秒就摔在了地上。

瓷片發出脆亮的響聲，片刻後已經摔的粉碎。

「夫人，您...」

綠意愣了片刻，終是沒敢說什麼。

「我餓了。」

「廚房有給您燉的燕窩，奴婢給您端來。」

我擺了擺手，「忽然想吃綠豆酥，你給我做一些來。」

綠意連忙點頭朝著廚房跑去，畢竟我已經很久，沒有主動說過想吃什麼東西了。

屋子恢複了寧靜，我將門閂上。

對著鏡子塗上胭脂，我細心描眉畫鬢，簪上了及笄禮時爹送的簪子。

其實在得知爹娘死訊那日，我就已經準備好赴死了。

趙知寒看似救了我，可實則對我又何嘗不是一種懲罰？

家族所有人都落難，唯獨我一人逃脫。

我像是在苟且偷生，嫁與一個我不愛，也不愛我的人。

每天都這樣捱著日子，讓我覺得自己分外無恥。

我不敢穿的暖和了，因為不知道監牢裏的爹娘是否有衣避寒。

我不敢吃的太好，那像是在提醒我，我有多麼無情自私。

腹部像是有把刀子在攪動，我痛的難以呼吸，指甲狠狠陷入肉裏。

意識漸漸模糊了幾分，我微微張唇痛苦喘 息著。

也不知道這幅樣子，會不會嚇到綠意。

方才的簪子，可是歪了？

恍惚一瞬，腦海中所有的記憶都一閃而過，我已經出現在了上空。

我看見綠意手中的碗碎在地上。

那些瓷片和方才還未清掃的混在了一起。

盒子裏好像還有一張畫像，瞧著是我的。

畫像的邊角已經微黃，卷了幾分。

綠意嚎啕大哭，即刻帶著我去找了大夫。

可我，怎麼會讓自己繼續活著呢？

那是鴆毒，必死的。

一夜之間，整個府上變得一片悲寂。

五日後我見到了趙知寒。

從邊關到京城，半月的路程，他不眠不休跑死了好幾匹馬。

從馬上下來時候，他幾乎是摔下來的。

接著便猩紅著雙眼，跌跌撞撞朝著我跑了過去。

我的屍身躺在棺槨中，像是睡著了似的。

綠意幫我擦幹淨了血，又重新上了妝。

此時天寒地凍，屍身並沒有腐壞。

趙知寒站在棺槨前，愣了許久。

忽然他伸手抱住了我，整個人都顫抖著。

淚珠落入我的脖頸，我好像心裏也有些發堵似的。

他不願鬆手，抱著我哭的幾欲昏厥。

「為何！雁蓉！為何！」

他在我耳邊呢喃，片刻後竟然直接吐了一口血。

看他此刻形容枯敗，目光渙散，神色痛苦的樣子，我屬實有些不明白。

他有什麼必要如此傷心呢？

就算是演戲，這也有些過了。

他娶了我這個罪臣之女，就算以後在朝中有所建樹，也無法升官。

就如這次，他在邊關奮戰，哪怕獲得了百姓的讚譽，也沒有右遷的希望。

更何況我對他並不好，我們之間不是仇人，勝似仇人。

何必呢？

何必為我傷心呢？

沒有我，你便可以直上青雲。

可趙知寒沒有顯露出絲毫的開心。

甚至府中下人過來扶他，他都不肯鬆開我，緊緊的抱著。

綠意一雙眼睛已經哭腫了，整個人都被愧疚壓彎了身子，嘴裏不住道著歉。

可趙知寒仍舊是不聞不問，隻是呆呆坐在那裏，懷中緊緊抱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