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節哀,若是翎弟還在,怕是也不想你為他悲痛至此。”
一身明黃龍袍的男子眉眼悲傷,聲音哽咽地勸解著我。
他便是當今的皇帝,蕭鴻。
而我低著頭,一身孝服跪坐靈堂的正中央,在用餘光瞥到他雙眼含淚的表情後,心底有些驚訝。
都說皇家無情,沒想到這兩兄弟的感情倒是不錯,一介帝王竟然當眾失態了。
那我可得裝悲傷裝像點,要是被他看出我不是真心的,那我可就慘了!
於是我連忙也擠了擠眼睛,硬擠下兩滴淚,趴在地上抱著刻著我夫君名字的牌位,哭天喊地:“王爺,王爺你怎麼就拋下臣妾這麼走了......”
見我沒理他,蕭鴻眼底閃過一絲陰霾,而後又繼續麵露哀傷地問我:“弟妹,不知翎弟可曾給你留下什麼隻言片語或是什麼遺願?朕一定竭盡所能為翎弟達成!”
遺言?我連我夫君麵都沒見過,哪來的遺言。
但我自然不可能這麼告訴他,於是我假裝十分傷心的樣子,大聲吼道:“沒有!沒有!他什麼話都沒有留給我!”
“蕭翎!你這個王八蛋,你怎麼能就這麼丟下我!嗚嗚嗚......你怎麼能這麼狠心!兩年,我等了你整整兩年,你就這麼走了,我恨你!恨死你了!!”
生怕演得不夠像,我還站了起來,發瘋似的將那塊牌位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後一邊痛哭一邊撕心裂肺道:“你為什麼不幹脆帶我一起走!!”
隨後我身子一軟,摔倒在地,果斷裝暈。
“王妃!”
“王妃小心!”
“快,快去叫禦醫來!”
周遭來悼念的賓客和候著的下人連忙上來扶我。
我躺著沒動,死死地閉著眼睛,還聽到賓客都在歎息。
“唉,王妃果然對攝政王用情至深。”
“是啊,王妃對王爺如此深情,今後可怎麼辦啊,會不會想不開就......”
禦醫很快來了。
我被抬到了臥房的軟塌上躺下。
禦醫診斷了一番後,說我是因為王爺去世太過悲痛,這才傷心昏倒的,開了一副藥後,便將眾人屏退,讓我好好休息。
見所有人都走了,我這才悄悄睜開了眼睛。
不枉我提前練習了那麼久,今天的表演果然很完美。
我本是丞相府的嫡長女,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嫁給了權勢滔天,富可敵國的攝政王蕭翎。
可就在我和蕭翎成親的那一天,邊關告急。
我的夫君連我的蓋頭都還沒來得及掀,就連夜領兵前往了邊關禦敵。
這一去,就是整整兩年。
期間我連他一麵都沒來得及見上。
而再次得到他的消息時,他已經戰死沙場,躺在棺材裏被親兵抬了回來。
於是,我就這樣變成了寡婦。
但我可一點都不傷心。
誰會了為了一個連麵都不曾見過的人傷心呢。
我不僅不傷心,我還狂喜。
嫁人那一刻,我本以為今後隻能乖乖當個賢內助了,沒想到峰回路轉,我一夜之間就死了夫君。
而我的婆婆老太妃終年在佛堂禮佛,不問世事。
所以現在偌大的攝政王府隻有我一個主子了,我夫君那比國庫還豐厚的財產都將由我繼承。
到時候,我坐擁這金山銀山,再包他十個八個貌美麵首,豈不美哉?
美好的未來在等著我!
不過沒等我高興太久,找麻煩的人就來了。
我婆婆雖不問世事,但她的親族可不這麼想。
很快,我婆婆的親族就帶著一個唇紅齒白,三歲左右的小公子找上了攝政王府,還假惺惺的說:“王妃啊,王爺他去世得太早了,都沒能留下一個子嗣,族裏憐你孤零零一人難以撐起王府,決定將這孩子過繼給你,你找個時間,將這孩子認下吧。”
我低頭看了一眼那孩子,還能猜不到這群人在想什麼?
這孩子都三歲了,如何還能養得熟?
不過是他們窺視這王府的財產,想出的毒計罷了。
我佯裝冷淡道:“把他帶走,除了王爺的親生子,我誰也不要!”
那人立馬惱羞成怒,斥責我:“王爺他都去世了,如何還能留下子嗣?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難道你是想王爺絕後嗎?!”
居然還想用孝道來綁架我?做夢!
他張良計,我也有過牆梯!
我當即紅了眼眶,嘶吼道:“王爺才去世兩日不到,你們就來欺負我這可憐寡婦,你們才是何居心?!”
“你們是不是想逼死我?早知如此,我還不如跟著王爺去了!”
“王爺,黃泉路上孤單,臣妾這就來陪你!”
說罷,我直直的往身旁的柱子撞去,額頭重重地磕在柱子上,鮮血淋漓。
而我也倒在地上,不省人世。
那群人直接嚇傻了,竟然沒有一個人敢上來探查我的情況,很快四哄而散,忙不迭的逃出了王府。
畢竟逼死新寡的王妃這樣的重罪,他們可承擔不起。
我坐起來,取下藏在孝帶後麵的雞血包顛了顛,感歎這玩意兒還挺用的。
之後,我為了避免後續再被這樣的人找上門,也借著悼念王爺,哀思過重的理由,閉門謝客一月有餘。
但我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很快便難以忍受這樣坐牢般的日子。
我每天跪在靈堂守孝,葷腥也不能沾,簡直度日如年,閑得快抓狂了。
還好我的閨中蜜友,戶部尚書家的小姐方靈,知道我的個性,半夜爬了王府的牆來找我。
她趴在牆上,對我招呼:“阿雪,走,本姑娘帶你去解解悶。”
我抬頭望她:“去哪兒解悶?”
“當然是春風樓了,”她理所當然道,“最近裏邊新來了幾個美少年,那叫一個絕色,包你滿意!”
“可我還在替王爺守孝,要是被人看到了......”我有些遲疑。
“害,本姑娘的門路你就放心吧,”方靈拍了拍胸膛,自信滿滿道,“那地方是我特地找人打造的密室,絕對隱秘安全,就算敵軍打進來了也找不到!”
我信了她的話,咬牙同意了。
畢竟要是再憋下去,我就真得發瘋了。
不過為了防止行蹤泄露,我特地屏退了所有人,將自己鎖在了靈堂,裝作在為王爺悼念。
然後悄悄走了王府的暗道。
這暗道是王府保命用的秘密通道,隻有王府的主子才有資格知曉。
不過我走在暗道的時候,總感覺背後涼颼颼的,就像有人跟在後麵一樣。
我打了個寒戰,揉了揉身上的雞皮疙瘩,暗想著,應該是錯覺。
畢竟這暗道除了我,就隻有死去的王爺和老太妃知道了。
老太妃自先帝去世後,就再也沒出過佛堂,總不可能是老太妃在跟著我。
我轉眼就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後,沒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