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了臉色。
我知道為什麼爹一直堅持讓我嫁到侯府,即使做妾。
“爹,您所憂所慮女兒皆知,如今江家處境艱難,是靠著和侯府的婚約才撐到如今。您擔心一旦退婚,江家便會立馬被上京權勢淹沒,再無姓名,所以您希望女兒死死抓住小侯爺這根救命稻草。”
“可是爹,你也看到了,小侯爺與我十幾年的情誼啊,不也是說變就變,扭頭就要去娶嘉和郡主?”
“女兒不是沒有爭取過,可他給女兒的是何等的難堪,他這般厭我恨我,我嫁到侯府又能幫到江家什麼?”
說到這兒,我娘拍著我的背,無聲落淚。
“小侯爺與我之間的情誼尚不可信,更遑論我和首輔大人隻是年少時的幾分兄妹之情。”
“如今,首輔大人念著舊時在江家住過,一直對江家很寬宥,若是爹這一提議唐突了首輔大人,開罪了他......”
我爹神情已經有些動搖。
我繼續說:“當初祖父定下這樁婚的時候,許諾的是正妻之位,如今江家沒落,侯府便出爾反爾,讓我做妾。”
“這等難堪,若江家再不做聲,豈不徹底讓全上京看不起?”
“爹,如今清長已經長大,女兒定會盡全力和他一起,重振江家!”
這是這三個月以來,我和爹說過最多的話。
之前我不是沒提過退婚的事,爹聽了都是大發雷霆,我那時也是又傷心又生氣,一來二去和他吵的厲害。
如今放下了,倒看明白了。
也希望爹,能別再逼我。
我爹看著我,抿著唇,半晌沒有說話。
最終,他歎了一口氣:“罷了,且再看吧。”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謝爹爹體恤。”
爹轉身走了,背影滄桑。
娘握了握我的手,“綰綰,之前你爹也是擔心江家,並沒有不理解你的意思。”
我點頭:“我明白的。”
據說那件事之後,祖父沒了,江家也死了近一半的青年才俊。
爹爹上頭有兩個哥哥,一文一武,皆是人中龍鳳,卻也死在了那場動亂中。
族中主支隻剩下爹爹一人。
那時爹爹十四,被迫緊急接手了搖搖欲墜的江家。
那個時候,和江家交好的世家都受到了波及,以至於後麵很長一段時間,無人敢伸出援手。
那時爹爹也是,如履薄冰。
娘歎了一口氣,拍拍我的手:“來,躺著,先把病養好再說。”
“嗯。”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加之天寒,我這病久久不見好。
傅霽初流水一樣的補藥源源不斷送過來,我看了隻覺憂心。
果不其然,外界傳了一些我和他的花聞。
說我是狐狸精,用妖術把清冷如謫仙的首輔大人迷的神魂顛倒。
說我水性楊花,和顧小侯爺有婚約還勾搭首輔大人。
還說我不知廉恥,在宮中和首輔大人親親我我。
種種傳聞皆是說我如何勾引傅霽初。
春芽將這些花聞講與我聽時,又氣又怒。
“小姐,他們憑什麼這麼說你,你明明什麼都沒做!”
我聽了卻是,鬆了一口氣。
幸好,是說我。
不是傅霽初。
但轉念,我又有些擔心。
如今我的名聲這樣,定會影響到書院讀書的清長。
“春芽,這兩天你留意一下少爺那邊的動靜。”
清長向來是個衝動的,要是讓他知道了,指不定怎麼鬧。
剛吩咐完春芽,外麵就傳來一陣吵鬧聲。
“小侯爺,您不能進去,這是我們小姐的閨房!”
“滾!”
我心頭一凜。
是顧遠喬。
給春芽使了個眼色,讓她去找我娘,我爹今日不在家。
顧遠喬來勢洶洶,定不懷好意。
春芽剛從側門跑走,顧遠喬就一腳踢開我的房門。
我直接閉眼裝暈。
沉悶的腳步聲走近,顧遠喬來到床邊,伸手探了探我的額頭。
“江綰?”
他試探的喊了聲我的名字。
病了後我便時常高熱,剛才喝了藥,眼下正在發汗。
他摸著應當是燙的。
即使沒睜開眼,我仍能感覺到顧遠喬那極具侵略性的目光,我藏在被子下的手攥緊,心中祈禱我娘快點來。
顧遠喬似乎一直在盯著我,落在我額上的手久久沒有收回。
突然,他手一動,往下撫了撫我的臉頰。
顧遠喬常年練武,指腹帶著薄繭,刮得我背脊戰栗。
我聽到他說:“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了?”
他聲音帶著一絲譏誚,好似看破了我拙劣的演技。
但我咬著牙沒有睜眼。
前腳剛傳出我和傅霽初的花聞,他後腳就氣勢洶洶來了,他肯定以為這些花聞是我傳的,來興師問罪。
顧遠喬意義不明的輕嗤了一聲,撫著我臉頰的手驟然往下。
劃過我的下巴,像脖頸探去。
我一驚,以為他欲行不軌,正想睜眼,不料他捏住被子,直接一裹,將我抱起來就往外走。
我娘這才匆匆來遲。
“小侯爺!”
“綰綰尚且病著,你這是做什麼?”
“雖你們有婚約在身,但這般......”
顧遠喬冷硬不近人情的聲音響起:“綰綰病重,我帶她去侯府休養,免得有些人做出出格之舉,汙了她的名聲。”
他意有所指。
難不成,他以為是傅霽初傳出的那些花聞?
我娘攔不住顧遠喬,短短兩句話的時間,他已經抱著我出了後院。
這時家丁丫鬟都來了,都在阻止顧遠喬,但卻無一人敢真正攔住他。
若這時我“醒來”未免太過難堪,後麵不知道會被傳成什麼樣子,倒不如繼續裝著。
就這樣,顧遠喬搶闖江家,將我擄進了侯府,擄進了他的院子。
將我放在床上後,顧遠喬拿了巾帕,輕輕擦去我額頭的汗珠。
他好似歎了口氣,很輕。
之後,他叫來禦醫,重新給我把了脈,開了藥。
此刻我不免有些慶幸自己是真病著。
人來了又走,周遭一下靜了下來。
但我知道,顧遠喬還在。
那凝在我身上的視線,如有實質。
忽然,臉上又落了一隻手,眷戀的輕輕摩挲著。
顧遠喬長長歎了一口氣。
“綰綰,為什麼偏偏是你呢。”
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聽聲音,他好似很痛苦,很糾結。
可他痛苦什麼呢?
被折磨的人,明明是我啊。
顧遠喬坐在床邊,握住我的手,聲音恢複了以前的深情。
“綰綰,我是真的很愛很愛你,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