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城破國亡，盛京之中，長安街上。曾經繁華的長安街，如今隻剩下一片淒涼。

不少驕傲的大黎朝移民，如今卻淪落在街頭插標賣身。

他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就像被遺棄的物品一樣跪坐在地上，等待著買家的光顧。

他們的臉上不再有昔日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絕望和無力。

秋風凜冽，吹過他們憔悴的麵龐，他們在這寒風中瑟瑟發抖，仿佛連最後一絲溫暖也要被奪走。

大將軍王唐聖卻突然來到了這片亂民之地。負責遺民安置工作的小吏戰戰兢兢的同他對話。

「不知大將軍王大駕光臨，有何貴幹？將軍若是想要這些賤民，小人親自往大將軍府跑一趟就是了，怎還敢勞煩大將軍親自前來？」

然而傳說中的大將軍王卻隻是涼薄的撇了他一眼。

下車後，將所有在這裏插標販賣的大黎朝移民都掃視了個遍。

我緊緊的拉著妹妹的手，蹲在旁邊的角落。

然而，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

唐聖卻在登上華麗的馬車後，似乎不經意地抬起了手指，指向了人群最末端那對身形瘦弱、衣衫襤褸的姐妹。

他的目光在我們身上微微一頓，然後轉向身旁的隨從，語氣淡然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買下她們。帶回大將軍府。」

我在草墊上艱難地支撐著虛弱的身體，將妹妹緊緊的拉住。

周圍的人群中傳來一陣陣羨慕的竊語，他們的目光如同尖銳的箭矢，刺入我的背脊。然而，我心中卻沒有一絲的喜悅，隻有深深的無奈與悲哀。

唐聖是鮫人族赫赫有名的大英雄，整個鮫人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他最大的成就就是以他的智謀和武力攻下了大黎朝國都，幫助鮫人族成為了這片土地上的新主宰。

然而當我跟隨著王府的仆從來到王府，穿過那扇沉重的府門，我卻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這裏曾經是我太子哥哥的府邸，那些快樂無憂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

我記得小時候，我總是拉著妹妹的手，興奮地在這座府邸中追逐嬉戲，捉迷藏。

那個時候，唐聖還不是鮫人族的大將軍王，而隻是大黎朝文珍公主的一個寵物。

卻由於文珍公主對他無上的寵愛。得以在整個太子府內任意的穿梭。

彼時日麗風和，碧空如洗。整個個太子府回蕩的都是我與妹妹銀鈴般的笑聲。每當這時，溫和的太子兄長總會囑咐我們慢些跑，慢些跑。而脾氣火辣的太子妃嫂嫂就會說我們兩個小冤家欠揍。

然而，時光荏苒，物是人非。如今，太子哥哥已經不在，而這座府邸也成了唐聖大將軍的居所。

我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然而眼前回想的卻是那個破城的慘烈場景。溫柔的太子哥哥口中湧出了血沫。他費力的蠕動著嘴唇。那雙曾經一直充滿著笑意的眼睛，此時卻盛滿了悲傷，他靜靜的望著我，嘴裏不斷的重複著那句話:「活著，活著......」

而脾氣火辣的太子妃嫂嫂早就在城破的那一刻就拔劍自刎。

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我從不敢質疑太子妃嫂嫂與太子哥哥之間的感情。

妹妹見我一直不走，有些躊躇的望向了我。

「阿姐......」

引領我們進來的小廝瞧見我們久久沒有跟上。開始顯得有些不耐煩。他皺著眉頭，用帶著些許責備的語氣對我說：「聽說你們可是大黎朝的落魄貴族，我怎麼看著這麼不懂規矩，大將軍王好心收留你們，你們還站在那裏發呆幹什麼？」

聽完他說的話，我趕緊收斂了心神，不敢再有絲毫的怠慢。低聲下氣地拉著我的妹妹，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後去更換衣服。

阿妹年紀尚小，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新環境顯然感到有些不安和迷茫。我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盡管自己的聲音也帶著一絲沙啞，但我還是努力用最溫柔的語氣安慰她：

「不要害怕，阿舒。不要害怕，我們會好好活下去的。阿姐怎麼樣都會保護好你的。」

我小心翼翼地帶著阿舒，慢慢地更換好奴仆的服飾。然而我們剛剛換好衣服，門口的小丫鬟便匆匆地傳來了消息，說是大將軍在書房裏召見我。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然後將略顯不安的阿舒安置在下人居住的耳房。

我安撫了她幾句，讓她在這裏等待，隨後我便靜靜地跟隨著那名小丫鬟，向著書房的方向走去。

當我走進書房的時候，唐盛正坐在案前專心致誌地看書。聽到我的腳步聲，他抬起頭來，目光銳利地盯著我看了半晌。他的眼神中似乎藏著許多的疑惑和探究。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沉吟著開口說道：

「你怎麼會出現在都城？我記得新王已經下令，大黎朝活下來的皇室成員都被流放到磨當山去了，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又為何會出現在都城？你現在出現在這裏是不想活了嗎？今日若是旁人遇見你......」

我明白了他眼下的未盡之意。然而我深吸了一口氣，堅定的開口道:「可是，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不知道為何，我感覺到唐盛竟然躲避著我的眼神，他將頭偏到窗外，似乎在尋找什麼，或者說是在逃避什麼。

他的目光遊離不定，仿佛在窗外的景色中尋找著某個能讓他安心的焦點，或許是為了避開我那充滿疑惑和探究的視線。

他不自然地開口道：「你說。」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顯然是在努力掩飾內心的不安。

「容嬤嬤說......」我的聲音越發嘶啞，我感到自己的手也在不自主地扯著衣擺，心中的緊張幾乎讓我無法繼續說下去。

每個字都像是重錘敲打在心頭，讓我難以承受。